霆大清早就出门了。
沈顺清端着鸡蛋去微波炉里加热又从冰箱取出酸奶,才给曲霆发消息:“去哪儿了?”
曲霆没有去哪儿,他在林城的街巷里漫无目的地走,看拧着豆浆油条的大妈买菜、赶公交的上班族没精打采地玩手机。他绕到环城片区,见地基已经筑好,钢筋枝节交错地竖起,有民工以为他是误闯进来的路人,挥手劝他出去,他紧捏着手机,通知栏上闪着沈顺清发来的消息。
曲霆退到路边,手指轻轻一划解锁,屏幕上跳出一张蓝底白字的图片,是一份案情通报。
是他从沈顺清手机里翻出来的。
半晌,他拨通一个号码:“有祁阳的联系方式吗?”
电话另一头愣了片刻,才回:“有。你找他?”
曲霆特意绕过景青禾,选择了意想不到又与祁阳有联系的人——简知行。元旦过后,曲霆就没和简知行联系,祁阳更是从农家院一别后就没听到消息,也不知道是否还沉浸在失去好友的悲痛中。
曲霆简单说有事找祁阳。“你还在林城?”他问。
简知行嗯了声,半晌又听曲霆说,我以为你接近祁阳是想把白家的事情告诉他。
手一抖,手机差点顺着手心滑下,他用肩膀夹住,嫌弃地拉开酒店窗帘,让光照进来,“我有想过。”
“后来呢?”
冬天阳光稀薄,昏白的太阳像个半生不熟的饼挂在天上,让人提不起劲儿。
“后来,找不到时机、下不了决心,又不甘心就这么回去了,所以赖着不走。”简知行笑,笑声亦如是日阳光苍白无力。
简知行很快把祁阳的号码发来,电话接通时祁阳声音软绵绵的,像是刚睡醒。
祁阳对曲霆虽没多大感觉,但觉得沈顺清有点神神忽忽,而两人怎么看是一对儿,自然也觉得曲霆真够能耐,敢跟‘见鬼’的人谈恋爱:“有什么事来我家说吧。”
曲霆:“你家不方便,有空出来吗?”
装神弄鬼的本事倒像是一家人,祁阳撇嘴,看向床头的电子钟:“东城路有一家咖啡馆,我给你发定位,2小时后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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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馆在一处高档小区里,属时下流行的小资田园风格,距离祁家别墅也就10来分钟的步程,祁阳曾经路过觉得这咖啡厅不错就买下来了,当了个只出钱不管事的幕后老板,盈亏他也不在乎,只用作私人落脚地。店面挂着d木牌,曲霆刚走上前就有年轻的店员替他开门,看见祁阳坐在靠窗的位置。
“你找我?”祁阳示意店员端上咖啡和西式餐点,朝曲霆身后望,“沈记呢?”
“这个点应该在上班。”
祁阳哦了声,他和曲霆不熟,只当他是沈顺清的男朋友:“虽然不知道你在顾忌什么,但这里说话百分百安全。”
“最近还好吗?”曲霆坐在祁阳对面,祁阳看起来还是很憔悴,下巴都快瘦成尖了。他披着加长的貂皮大衣,斜靠在软木椅上,像个古代的病弱公子。算起来,曲霆见过祁阳两次。一次在棋社,意气风发似翩翩少年,一次在墓地,声泪俱下如万箭穿心。这次再见,祁阳言谈中倒有几分大起大落后归于平静的味道。
“就这样吧,谈不上好或不好。”祁阳抿了口咖啡,“说吧,什么事情神神秘秘的?”
“我有事想找你帮忙。”
“说来听听。”
“我的母亲杜晓菁,曾在义华工作,14年前义华产业园开工当天在家因煤气中毒去世,我调查过一段时间,有人在我母亲临死前来过我家,是我母亲生前见到的最后一人。这个人应该是义华的某个员工,并从我家拿走一份应该是装有义华重要文件的档案袋。有人告诉我,当年的重要文件会从景青禾、你父亲祁云或者你爷爷祁敬义经手,我想能不能从他们口中打听到来人是谁。”
祁阳笑了声,还以为多大事,打个电话问问不就知道了?我先给景叔打电话。
他掏出手机,还没拨通就被曲霆抓住了手腕,捏得他骨头一阵生痛,血管都像被掐断。
“等等,我见过景青禾,”曲霆话语一顿,“他可能隐瞒了一些事情。”
阳光透过窗洒在祁阳苍白的脸上,在鼻梁上投射出浅灰色的阴影,像一道明暗分界线,半张脸融在光里,半张脸掩在昏暗中。
他挣开钳制,和曲霆对视:“景叔十多年对祁家忠心耿耿,若他有意隐瞒,我又帮得上什么呢。”
祁阳慢悠悠道,“曲总,我打听过你,昌盛的副总对吧,既然都是生意场上的,有些话就好直接说,做生意肯定有不能和外人说的事情。就算景叔有事隐瞒,我想他有他的道理。”
“我只需要一点线索,你爷爷或者你父亲知道的任何片段,任何都可以。”
“父亲出国的时候我才五岁,母亲去世后父亲一直不开心,爷爷把家族生意交给他,希望减缓他的伤痛,但没想到让他更暴躁,后来出国也是爷爷默许的,更多的家事我不想说,但这么多年,我和他的父子情恐怕早就不在了,我并不想和他联系。”祁阳拈起勺在咖啡杯里轻轻搅和,“景叔和爷爷那边,我虽然可以问,但我不打算这么做。我又不傻,你说得再委婉我也能听明白……”
他端起咖啡小抿一口:“你怀疑景叔所隐瞒的事情和你母亲的死有关。”
曲霆看向他,眼神里像藏着火焰,不是艳艳大火,而是一种蓝色的、清冷又安静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