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又回过头来:“云倾就拜托你了。他还小,所以谁对他好,他就会亲近谁,一直听话。请你……看在当年的情分上,好好待他。”
听到最后一句,秦深站在原地,简直快要气得笑了:云冉还好意思提当年。他怒道:“你站住!”
云冉顿了顿,却没有停下来,只是说道:“我擅自进来这里,这就去领罚。”
说着,一步步走远了,留下秦深在原地生闷气。
秦深主持下的云堡规矩很严,对于这种擅闯内院的惩罚介于十鞭到三十鞭之间。负责惩戒的管事见到出问题的是云冉,顿时就门禁问题大感失了面子,毫不犹豫地定下三十鞭,为了讨好秦深,又特地来请示一次。
秦堡主还在气头上没有过,当即说道:“让负责守门的来打,打完以后自己去领十鞭。”
然而等这个管事点头领命,他又莫名地有些不是滋味。
他想起了方才碰到云冉的肩膀时,那种冰冷而消瘦的触感。云冉不知在那里等了多久,进到内院大概很不容易吧。
秦深几乎有点想吩咐下手轻一些了。可是抬眼再看,下面所有的人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仿佛他这项命令天经地义,十分合理。
是啊,谁都知道他讨厌云冉,想方设法地不放过云冉,而云冉却什么都不做,只是逆来顺受,如果不是为了孩子,甚至不会主动过来说一句话。
于是挫败感又油然而生,来来去去,仿佛都是自己一个人纠缠其中,即使已经占有了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仍然空虚到有些卑微的程度。
何至于此。
他把到了舌尖的话咽回去,转身走了。
第2章之二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天夜里秦深做了一夜的混乱的梦,梦见的全是云冉。
在梦里,云冉问他,为什么就是不能听他解释呢。他的样子很伤心,仍然穿着白天那身破旧的、曾经被马鞭抽破又补得不怎么好的粗布衣,可是看上去一如当年,清傲秀致,容色绝伦,目下无尘。
然后是当年的事情,一幅幅一幕幕,像连续不断的画卷。
秦深家里是中州大户,然而他没有赶上好时光,早年就家业败落,父母双亡。跟随叔叔来到云堡是九岁时的事。
经历了丧亲离家这样的大起大落,那时的秦深已经有一双慎戒不甘的眼睛,以及早熟敏感的心灵。叔叔是云堡的总管,秦深只有告别故乡,跟着他来到了遥远的苍山。
秦深一直记得初次见到云冉时的情景:跟着叔叔走过一重重黑石砌就的拱形门厅,转过来就是长长的走廊,廊下站着一个身高年龄都与自己差不多的男孩子,雪堆玉琢的小脸庞,一双眼睛漆黑剔透,像冰玉一样。
堡主云霆深通武学,精明强干。他觉得秦深虽然根骨极好,但是不像甘居人下的安分之人,本来准备打发他在外院随便读些书,做点差事。然而这关键时候,云冉却指了指秦深:“我要他。”
云霆对这个唯一的儿子极其疼爱,总是尽可能满足。于是秦深就成了云冉的随从、伴读、玩伴。
云冉学习的时候,秦深跟着听课,并随时准备替他罚跪、挨手板;云冉练武的时候,秦深拿着毛巾站在旁边看;云冉骑马的时候,秦深跟在后面跑。
对于这样一份工作引来不少羡慕嫉妒恨,秦深颇有点有苦说不出。但他心里明白,云冉是这里未来的主人,做他的随从将来当然是有前途的,这是一个许多人想要的位置。
秦深需要前途,即使他心里对这样的前途并不是真的满意,但已经是所能有的最好的选择。好在他毕竟有个当总管的叔叔。他小心翼翼地与所有人的打交道,争取好感和支持,一点点稳固自己的位置,恭顺地面对堡主,努力地服侍云冉。
毕竟是少堡主身边的人,过了段时间,云霆也命人教他一些功夫。
秦深发觉自己对武学充满渴望,或许因为只有在一招一式地练习时,他才能感到自己也能掌握一点什么。可是他启蒙本来就不算早,所学又寻常,每次看到云冉在梅花桩上身姿飘逸如履平地时,自卑感就油然而生。
一天晚上,他正在自己找到的僻静地方凭着回忆琢磨云冉的招式,眼前白衣闪动,云冉抱臂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自己再练一百年也学不会。”
秦深被这句话打击得体无完肤,可是云冉下一句话令他睁大了眼睛:
“但是我可以教你。”
那个晚上之后,秦深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内功,也终于有机会一窥高深武学的门径。云冉总是面不改色地把家传绝学毫不藏私地教给他,仿佛这些令习武之人痴迷的诀窍招式只是大白菜。
还有许多其他自然而不动声色的关照,冬天的炭火,春天的新衣;夜晚花园里的并肩漫步,生病时炉上咕嘟作响的药罐。
清冷寡言的云冉,确实温暖了秦深的心。不知不觉间,他的世界里只有云冉。
而且随着时间推移,云冉是越长越好了。
秦深知道,云冉是定了亲的,对方是慕容家的大小姐,据说才貌双全,温婉贤淑。他尽可能地把心里蠢蠢欲动的野兽封藏起来,当一个忠心的随从,并且觉得可以这样过一生。
十七岁那年,云冉禀明了云霆,带着秦深并骑出游。
鲜衣怒马,烟花三月,那时的江南正在蒙蒙烟雨中,两个人信马由缰,也成了画中人。秦深也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