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六年前,王梓明坐着张晓卉的悍马,去槐河见乡党委书记尹红妹,为的是帮张晓卉从她那里得到金寨矿山;六年后的今天,王梓明又坐上了安红的英菲尼迪,为的是帮她从广林县副县长姚元元手中买到一块近100亩的地皮。不过上次是炎热的夏季,空气中饱含着湿润的热情;而今天已是朔冬季节,汽车天窗外的天空云暮低垂,似乎马上要飘起雪花来。
安红熟练地开着车,放着很响的音乐,纤巧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打着节拍,脸上是胸有成竹的表情。好像她从来就不认为天底下有自己办不了的事。王梓明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望着路边一望无垠的田野,思绪万千。路边的白杨树早tuō_guāng了叶子,在寒风中抖动着光秃秃的枝桠,树杈上的喜鹊窝衬着灰白的天空,像是画布上不小心撒上去的几滴墨水。冬小麦已经一高了,嫩绿的叶子被前几天的一场霜冻结结实实地蹂躏了一回,叶子的边缘稍微有点发黄,发棕,不但不显衰败,反倒展示着一种更旺盛的生命力。农闲了,田野里没有了辛劳操作的人们,显得很空旷,有如此刻王梓明那颗驿动的心。
广林县他没少去。刚上班那阵经常去县里的一个水库钓鱼,眼前的这条路他走过很多遍。但今天重新踏上这条曾经熟悉的柏油路,他却有点近乡情怯的感觉。可广林也不是自己的家乡啊,自己的家乡在槐河呢。
姚元元结婚后不久,就离开组织部下到了广林,和老公崔昊过起了两地分居的日子。尽管从县区到市区,不到区区一个小时的路程,但她还是坚持住在县招待所,回家的次数很少。好在崔昊虽是官二代,但在英国留过学,有一定的绅士做派,总由着她的性子,只要她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从不惹她生气。姚元元在工作上作风沉稳扎实,心又善,任主抓经济工作的副县长后,好像是要借助繁忙的工作去忘掉什么似的,把全部的身心都放在了工作上,经常深入农村体察民情,有时候吃住都在村里,甚至还动手干农活,真正是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在把一系列惠民政策落到实处的基础上,她广开思路,积极引导、扶持农民发展庭院经济和中小企业,不到两年时间,就取得了实实在在的效果。广林县的饮马河村和附近的几个村子手工制作的绢花远销东南亚;而县城东边几个回族村则联合成立了羊绒制品公司,生产的羊绒毯全部被港商订走,产品供不应求。姚元元由此也在广林获得了极好的口碑,农民们提起她就像在夸自家的亲闺女一样。再加上她的特殊身份——市委书记的儿媳,无形中就有那么一个不大不小的光环罩着她,使她的一言一行都格外引人关注。姚元元工作起来满腔的热情,但在政府班子里,却是最低调的一个。县里的每次重大问题决策,县委书记匡正廉都要最后听听她的意见,好像她不同意就拍不了板似的。但姚元元永远都是那么谦虚,永远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愈是这样,大家就愈敬重她。如果在各县副县长里面,非得拉出一个和她做鲜明对比的话,恐怕这个荣誉非尹红妹莫属了。她们的工作思路和工作方法完全不同,这一点当年在党校就能看得出来。
姚元元从市里的核心部门组织部下到县里去了,只带着王梓明送她的那个米黄色的皮包,就好像带着自己的第二颗心脏。那之后,他们就像约好了似的,一个电话也没通过,一个信息也没发过,彼此好像从未相识,从未有那么多难以忘怀的过往。有时候王梓明想,真应该主动给她打个电话问候一下,聊一些轻松的话题,因为越是互不联系,越说明彼此还没放下对方。大爱无声,这无声的爱和牵挂,更多的成分逐渐演变成了压力,在心头堆积,越来越沉重。岁月的河流并未冲散它们,反倒慢慢沉淀下来,沉淀到了心底,成为了心底最柔软的一部分。
一年多来,王梓明见过姚元元几次。市里开县级以上干部会议或者经济工作会议,她一般都来参加。不过都是远远的看见,连一个交流的眼神都没有。姚元元坐在一片着装灰暗的县区干部中间,显得那么卓尔不群,清新脱俗,她的服装总是那么得体,皮肤还是那么洁白,身材还是那么,唯一的变化是原来又长又浓的长发不见了,变成了齐耳的短发。这让她看上去更成熟些,更像一个女干部了。王梓明注意到,参加会议的女人大都把包放在桌子上,而姚元元是把包放在大腿上,抱在怀里,好像它一不小心就会插翅飞走。和那些交头接耳的与会者不同,姚元元专心地记着笔记,从不左顾右盼,安静的就像一个不善交际的高中女生。王梓明坐在后排,隔着几排肥肥的脑袋,久久地盯着那熟悉的背影,思绪早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他想,姚元元知道他也在开会,也知道自己在看她的背影吧?她在想些什么呢?会不会平静的外表下,也隐藏着一颗像他一样波澜起伏的心?她恨我吗?她过的开心吗?整个大半天,王梓明都在胡思乱想,领导在台上哔哔的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很想找个机会和她说句话,哪怕是寒暄一句也好,也算是一种突破。姚元元的刻意疏远,让他心里的压力越来越大,他想改变一下这种状况,哪怕姚元元怨他一眼,他也会稍微轻松些。有次散会,他故意拖着步子走的很慢,到了停车场,绕了个圈走到自己车旁,刚好和广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