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乱迅速蔓延,很快就波及到了距离新中桥不远的谪仙楼,楼上的看客们原本打算登高凭栏,一睹武功赫赫的秦大夫风采,哪成想到居然看到了如此戏剧性的一幕。然而,他们此时更多的是感到恐慌,秦晋遇刺直接会导致城中大乱,神武军的报复恐怕也近在眼前。
于是乎,一场盛大的检阅仪式在转瞬间就成了至乱之源。
“快走啊,乱兵,乱兵……”
不知哪个率先高呼了一声,谪仙楼内看客们便如梦方醒一般,争相挤着向外奔逃。唯独有一人却无动于衷,呆立在楼上,泪流满面的看着新中桥方向,口中喃喃自语:
“吾儿,你们的大仇终于得报了,终于得报了!”
一开始他只是低低的发笑,很快就变成了纵声大笑,笑得令人毛骨悚然。店伙计在楼上一直劝阻人们离开,突然看到一名白发老者又哭又笑的,还以为他得了失心疯,禁不住暗暗摇头。
“这世道啊,什么时候才能安稳太平!”
洛阳城在短短数年内经历了数次大乱,谪仙楼均平安无事,那店伙计虽然有些心慌却也不害怕,毕竟这还不是两军交战,只是因为大官遇刺引发的骚乱而已,相信很快这场骚乱就会被平息下去。
范长明大笑过后竟又放声痛哭,长久以来积压在内心中的仇恨与孤独已经成了他最沉重的包袱,非但如此也成了他顽强撑持到现在的唯一支柱。一旦大仇得报,沉重的包袱不再,这支柱也随之瞬间坍塌。
“店家,有赏!”
看着那又哭又笑的白发老者说了声有赏以后又从腰间的皮囊里掏出了一锭足金砸在摆满了佳肴的案上,店伙计咂了咂嘴,心道今日真真是遇到了失心疯,否则何以会遇到这等匪夷所思的奇怪事。
“客官,您这酒菜全算上也值不得如此数目……”
他好意劝了一句,但范长明却瞪了他一眼,说道:
“如何,莫非以为老夫失心疯了不成?今日老夫得偿数年以来的夙愿,赏你的便收下!”
见白发老者如此说,店伙计心里的那点不痛快早就烟消云散,痛快的道了声谢,便伸手将那锭租金抓起来以极快的速度揣进了怀里。不过,他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期期艾艾问道:
“敢问客观,那,那酒菜……”
范长明大仇得报,心里痛快至极,对这等身外之物的钱财便也洒脱了,又从腰间皮囊里掏出里一小块散碎的足金,扔在案上。
“拿去结账,多出来的也都赏你了!”
店伙计掂量过刚才的那锭足金,分量绝不轻。在这谪仙楼上他见过的豪客多了,有能力一掷千金的主也不少,独独面前的老者脱手便是几十两足金,实在令人咂舌。
“财神爷且慢坐,那些乱子绝闹不到咱楼上,放心吃酒就是,要不要给您老再上几样时鲜?”
此刻的范长明算是老怀大慰,兴致高的很,便就势坐下来点了点头。
“好酒好肉上来,还有赏!”
“好嘞!”
说着话,店伙计眉开眼笑的又凑近了范长明,压低声音说道:
“实话不满客官,咱这谪仙楼上有上仙庇护,前几次闹兵乱连边都没沾得上呢,您老只管放心的吃酒看热闹,到了天黑时,这乱子怕是也就平息了!”
范长明欣然点头,又随口赞了他一句:
“看不出来,你这店家居然也有些眼力,不错,老夫便在谪仙楼上等着热闹散场!”
得了豪客的夸赞,店伙计暗吐舌头,心道自己哪里有什么眼力,不过是看在那足金的份上说几句宽心话而已。
又是一阵千恩万谢,店伙计麻利的下楼打算为这豪客再准备几样好菜。不过短短片刻功夫,谪仙楼内已经走的几乎空无一人,楼下入眼处遍地的狼藉,有店伙计打扫着摔碎的杯盘,还有店伙计在给大门上门板。
突然,上了一半的门板被从外面撞飞,一名店伙计猝不及防之下被门板撞得鼻口穿血,疼得哇哇直叫。与此同时,十几个精壮汉子便一窝蜂的冲了进来,那刚刚下楼的店伙计暗道不妙,刚想开溜却被一名精壮汉子扭住了肩膀。
“楼上可有一名佝偻白发老者?”
“有,有,还在楼上吃酒呢,好汉饶命,饶命啊!”
那汉子扭着他的手稍稍松了劲力,斥道:
“神武军拿人,哪个会取你性命?”
那店伙计将信将疑,但见这些人凶神恶煞,个个腰间都挎着大*中的制式横刀,便知道这种人绝非谪仙楼能招惹的。
好在他们也不为难店伙计,而是又一窝蜂的冲上了楼。
范长明本就无意逃走,当一众凶神恶煞突然出现时,他并没有意外,反而还很是得意又带着轻蔑的说道:
“你们现在才找到老夫,是不是晚了?”
为首的汉子也不答话,只冷笑了一声,便一挥手:
“拿下此贼!”
纵然范长明再狡猾也绝非这些身强体壮之人的对手,很快便被捆成了粽子一般,再无逃跑的可能。
饶是如此,范长明的脸上也没有半分惧色,反而大声的咒骂着:
“秦晋狗贼已死,老夫大仇得报得偿所愿,要杀要剐随便你们,哈哈……哈哈哈……”
笑声格外疯狂,那刚刚收了足金的店伙计更是惊得目瞪口呆,原来这老者的仇家居然是秦大夫。想到秦大夫,他只觉得胸口发闷,隐隐有窒息的错觉,难道今日谋划刺杀秦大夫的竟是面前这貌不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