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恢复对长安控制的第二日,所有的龙武军全部调到城外以北的禁苑整编。负责各门防务以及巡查治安的,除了神武军以外,还有观军容处置使鱼朝恩重新招募而来的羽林卫。
原羽林卫在李泌围攻兴庆宫时已经全军覆没,死的死,伤的伤,投降的投降,被俘的被俘。由鱼朝恩新组建的羽林卫已经与之没有半分关系。其中军卒多数由十六卫各军中征募而来,旅率队官等低级将校则从神策军中抽调,而重要的高级将校全部一反常态,均任命的阉人宦官。
不过,毕竟要建成一支军队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所以,羽林卫的规模也不是很大,在人数上与神武军旗鼓相当。
这支新羽林卫渐次开进长安以后,主要负责清理兴庆宫,以及兴庆宫周边的一些坊市街道。其中,永嘉坊和胜业坊首当其冲。
高仙芝的宅子就永嘉坊内,按理说这等权贵高官才能居住的坊内,是绝不能容平头百姓随意出入的,但从这一日开始却一反常态。不断有身份未名之人冲进坊来,高呼着勿放纵了可耻叛逆,高仙芝。
甚至连高府的家奴出门置办物什,都被这些“义愤填膺”的百姓捉住狠狠痛殴了一顿。
最初之时,永嘉坊内居住的其他高官还亲自人到安国寺寻杨国忠来主持公道,驱赶乱民,恢复治安。但杨国忠却只说,民意不可违,若非做过亏心之事,岂会怕有鬼上门?
吃了软钉子的这位高官灰头土脸的回到家中,立刻宣布关门闭户,不许一人出去,也不许一人进来。通过杨国忠的态度,他已经意识到,这些闹哄哄的乱民,与安国寺中主持政务的杨相公关系匪浅。
高仙芝在兴庆宫一战中身受重创,自然也不可能亲自出来料理外面闹事的乱民。而他的两个儿子都是自幼习文,于兵事一窍不通,只能干瞪眼睛没有一点办法。
激烈的冲突在当天午时突然爆发了。高氏的家仆可并非是普通的奴仆,都是高仙芝收留的伤残边军,这些人虽然手脚或多或少都有残疾,但都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勇士,岂能忍下这口窝囊气?
当这些乱民再度殴打出门采买的家仆时,怒气终于爆发了,这些在兴庆宫之战中幸存下来的“老军”挥舞着木棍铁锹一窝蜂的冲了出去,顷刻间就将这群围聚在永嘉坊内的乱民打了个措手不及,然后又一鼓作气将其统统赶出了永嘉坊。
但是,“乱民”毕竟人多,在“援兵”赶来之后,破坏了永嘉坊的坊门,再次冲进永嘉坊,高氏的“老军”家仆便再也顶不住了。毕竟他们深有残疾,又刚刚经过了一场恶战,耗尽了绝大多数的体力。
“冲进去,揪出罪魁祸首!”
围聚在高府门外的“乱民”们纷纷呼喝,声势震天。
高府家老在院墙之内登上小楼放眼愿望,却见成百上千人涌入了坊内大街,不禁心惊肉跳,如果这些人一旦冲击高府,他们势必将难以抵挡。
他们这些人倒不怕死伤,可高相公身有重伤,又岂能受这些黔首折辱?
如果高相公当真做下这等不臣之举也就罢了,乱民喊打喊杀也是罪有应得。可高大夫明明没做过这等叛逆之事,甚至还鞠躬尽瘁,不顾生死安危。而今又被有心之人恶意中伤,他们这些做仆从的,伤心、愤怒,却没有任何办法。
怎么办?高府家老此前亦是安西老军,此时虽然心惊,却远比寻常人镇定,思量片刻便有了主意。
为今之计也只能去寻神武军来为高相公主持公道了。
虽然兴庆宫一战中,高府的安西“老军”也曾与之对垒,但秦晋的名声一向不差,他也只能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去求一求人了。
这位家老不敢从高府大门出去,便先从院墙翻进了隔壁的宅子,然后又一连翻过了几处宅子之后,甚至还在经过的各处宅子里闹出了一些小麻烦,最终才偷偷的溜出了永嘉坊。
秦晋这两日也是忙的焦头烂额。长安城中叛逆大多数都已经伏法,让他感到头疼的是,那些趁乱抢劫杀人的乱民。这些乱民里既有身有恒产的良民,也有无产无业的流民。
抓到流民以后,也不予处罚,按照早先的规矩,无一例外全数驱逐出城。捉到身有恒产的,羁押处罚以儆效尤。
但即便如此,城中的乱命仍旧屡抓不尽。在兵变的十几日中,不少人抢劫奸淫,杀人越货。报复者刀枪相向,打杀的一塌糊涂。
不得已之下,秦晋只能下了狠心,宣布两日之内全城昼夜禁反行,一旦发现不法闹事者,分为轻重两档处罚,仅仅是违禁则羁押罚金,如果有不轨之举则立即斩首正法。
也就在这个当口,高府的家老撞了上来。
最初之时,他是被当做游荡的乱民被抓捕的,按照秦晋新颁布的政令,至少也当被羁押罚金。但他此来是有大事相求于神武军的,便高呼自己是高相公的家老,请秦将军救命。
军卒们听他喊的言之凿凿,不敢轻易处置,便将此人交给了裴敬。
裴敬见到高府家老,大致询问了一番后,心中忿忿。他虽然早得知了鱼朝恩针对高仙芝的消息,却也没想到竟做的这般无耻。但他也不敢擅专,于是又将这位家老带到了秦晋所在的办公之地。
当秦晋听说了高仙芝的处境之后,不禁勃然大怒,如果这些人去闹杨国忠,去闹那些见风使舵的大臣,他一定会睁眼闭眼。可在乱事即起之时,唯一一个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