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以安早和辰子分了手,他家的事怎么又怪得到她头上?”
路非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墙边,伸手拉辛辰,“我们先去那边坐坐。”
辛辰不动,带点儿嘲笑地看着他。李馨的声音继续从室内传来。
“你以为他们为什么分手?小冯的妈妈从一开始就觉得小辰生长的家庭不够正常,单亲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有心理问题,一直反对他们交往。也就是小冯坚持,他们才勉强同意了。可前不久,他们又不知怎么打听到她高中没毕业就拍过人流医院的广告,上大学又交了不少男朋友,一听到小冯说想和小辰结婚就发火了,勒令他们分手。他们两口子只一个宝贝儿子,怎么肯松这个口?”
辛笛的声音是不可思议的,“这理由也太扯了!冯以安还是不是成年男人啊?这么受他家里摆布。”
“当初你爸爸要把小辰介绍给小冯,我就觉得不妥当,跟你爸说,弄得不好,不要说当不成亲家,反而会让老同事见面尴尬。我没说错吧?本来分手了就算了,也不知道小辰给小冯示意了什么,他突然回去跟父母摊牌,非要跟小辰和好。家里闹得一团糟。小冯的妈妈打电话给我诉苦。我能说什么?回来说你爸爸,你爸爸倒怪我,我这才气得胸口疼。”
辛辰扯着嘴角笑了,将手里的鸡汤递给路非,轻声说:“偷听别人讲话可真不好,回回都能听到让自己难堪的资料。谢谢,帮我带进去吧,不用说我来过。”她不等路非说什么,转身大步离开了。
医院的电梯照例拥挤而缓慢,每层楼都有人进进出出,每个人看上去都表情愁苦,各怀心事。辛辰靠角落站着,侧头看身边镜面映出的那些郁结的眉头,最后凝视住自己,仍然带着那点儿笑意,可也是一张没有任何愉悦之意的面孔。她知道大妈虽然说不上喜欢自己,但毕竟这么多年毫无亏欠,总维持着表面的关心和亲切,却没料到她私底下已经视自己如狐狸精,而且是罪名如此确凿的狐狸精。
她的手机响起,拿出来一看,是冯以安打来的。她等电梯下到一楼,一边随着人流往外走,一边接听,“你好。”
“小辰,现在有空吗?”
“有什么事吗,以安?”
“你在哪儿?我过来接你。”
“我在探视病人,马上要赶去工作,能在电话里说吗?”
“一个自由职业者居然开始拿工作来搪塞我了。”冯以安的声音再次带上了讥讽,“对不起,电话里实在说不清,请赏脸抽出点儿时间和我见个面。不会耽误你太久。”
想到刚才在病房外听到的让她是在不愉快的谈话内容,她意兴阑珊,“以安,我们分了手。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偶然碰上时打个招呼就算了,你觉得我会有兴趣当面领教你这么尖刻的讲话口气吗?”冯以安显然没料到她如此直接,一时说不出话来。辛辰彬彬有礼地说,“就这样吧。我挂了,再见。”
没等她把手机放回包里,电话又打了进去,还是冯以安。她叹口气,重新接听,“你好,还有什么事吗?”
“对不起,我道歉。小辰,刚才是我不对。”冯以安的声音苦恼。
“算了,我的语气也说不上好。”她犹豫一下,还是说,“以安,请不要为我跟你家里人起争执。”
“你从来就没在乎过我,对不对?”冯以安重新暴躁起来。
没等辛辰说话,这次冯以安先挂了电话。
辛辰收起手机,正要走出医院,却见几个穿着白袍的医生迎面走来。被簇拥在当中的那个男人清瘦修长,大概五十岁出头,戴着无框眼镜,两鬓微斑。她一眼认出,正是路非的舅舅谢思齐。他十一年前曾给她诊断过睡眠瘫痪症。
她并不准备贸然打招呼。看着学者风度犹胜当年的谢医生从身边走过,不由得记起当年路非带她来看病,站在这门口,她不肯进医院,掉头要走,手却被路非牢牢抓住。他那样温和地看着她,耐心地呵哄,盛夏阳光透过树阴洒在他身上,光影斑驳间他的笑容和煦如春日。这个突如其来的回忆让她微微失神。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握住她的手。她悚然一惊,回头一看,正是路非。
路非将她的手握得很紧,但并不看她,拉住她的同时,叫谢思齐,“舅舅。”
谢思齐止步回头,“路非,你怎么在这边?”
“我来看李阿姨,她住内科病房1907床。”
谢思齐点点头,“对,辛主任的夫人。我早上会同心脏外科大夫去给她会诊过,应该没有大碍。这位小姐是——”
“她是辛叔叔的侄女辛辰,以前我带她来请舅舅看过病。不过那会儿她还小,只有十四岁,你可能不记得了。”
谢思齐笑了,“请不要质疑一个做了一辈子神经内科研究的大夫的记忆力。路非,这是你从小到大唯一带来给我见过的女孩子,我当然有印象。”他和蔼地看着辛辰,“现在还有睡眠障碍吗?”
辛辰着实觉得荒谬,却只能保持微笑,“就算还有,我也已经适应了。谢谢谢医生。”
谢思齐笑着说:“对,现在成年人出现睡眠问题的比例很高,自己调整很重要。路非,有空带女朋友来我家吃饭。我先进去了。”
目送谢思齐走远,辛辰似笑非笑地看向路非,“你不会是打定主意要跟我调情了吧。”
“别为在楼上听到的话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