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温和地笑了笑:“只是提议,决定权在你。”
“你是指……”
何岸有些不确定,蹙着眉,用眼神询问他:你自己的那间?
郑飞鸾:“对。”
何岸立刻摇头拒绝了。
不行。
他不同意。
他知道郑飞鸾是出于好意,可不管怎么说,郑飞鸾现在的身份是住客,不算自家人,哪有为了安抚胡搅蛮缠的客人而让无辜第三方受委屈的道理?客栈的空房不止一间,如果郑飞鸾认为“换客房”是个可行的办法,那么……
何岸轻声细语道:“那间不行。那间我已经预留给一位先生了,他是从渊江来的,赶上暴风雪回不了家,我不能让他没地方住。”
郑飞鸾一愣。
何岸看他的眼眸明亮而温柔,那温柔无人共享,纯然是给他一个人的----当真久违了。
太久了。
“抱歉,是我记错了。”
短暂的空白过后,郑飞鸾笑着附和道。
身旁有陪着,何岸的底气足了不少。他清一清嗓子,对那挑事的夫妇说:“我们西北角还有一间房空着,挺安静的,保证听不到噪声。价格比您现在住的这间稍微贵一些,不过请放心,我们不收差价。两位要是实在嫌吵,就请换到那边住吧。”
人往往是欺软怕硬的动物,落单的o好欺负,半路冒出来一个自己都不敢惹的对他毕恭毕敬,那就连白眼都没胆子翻了。
大妈怂得极快,全额退款不谈了,免费换房的优惠也不要了,只求郑飞鸾下一秒就从眼前消失,唾沫星子一顿横扫,语速快如机关枪:“换什么换,麻烦!忍一晚就忍一晚,大不了明天不住了!”
说完当面把门一摔。
伴着惊天动地一声巨响,客栈终于清静了。
唉。
总算过了一关。
闹剧结束,困意随之涌来,何岸忍不住伸了个幅度很小的懒腰,打了个呵欠,又揉了揉酸疼的眼角。他想向郑飞鸾道一声谢,一扭头,就见郑飞鸾面容凝肃地盯着他。
“怎、怎么了?”何岸问。
“你大半夜穿一件睡衣就出来了?”郑飞鸾疾言厉色。
“啊?”
何岸低头一瞧,自己果真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风吹得急了,衣袖和裤管都在空荡荡地晃。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啊?
刚才他在床上睡得正熟,迷迷糊糊被程修叫了出来,走路都是晕的,哪儿有空顾得上捂严实。出来好一会儿了,心思全在和大妈较劲上,还没觉得多冷,被郑飞鸾这么冷不丁一提醒,效果立竿见影,当即浑身冒寒气,鼻子发痒----
“阿嚏!!!”
打了个地动山摇的喷嚏。
“我……”
何岸没来得及转过脸,于是郑飞鸾的衣襟和领口一下子全遭了殃。何岸特别不好意思,赶忙捂住鼻子,低下头,眼神却斜斜地往上瞟,想看清楚遭殃面积有多大。
“行了,到我房里避一避吧。”
郑飞鸾哭笑不得,眼看庭院里霜重露湿,风又吹得急了,便大步走向自己房间,推开门等在那里:“快,外面冷。”
“好。”
何岸吸了吸鼻子,捂紧衣领,一溜小跑进屋去了。
郑飞鸾又用力一敲门框:“程修!”
“啊……啊?哎!”
程修从刚才郑飞鸾说第一句话起就自动切换成了影子状态,贴纸一样贴在何岸旁边,存在感为零。现在被迫显形,只好硬着头皮不情不愿地跑了过去。
脚刚跨过门槛,“哐啷”一声,房门在背后关得严严实实,将寒风挡在了屋外。
第四十七章
水壶咕噜咕噜发出闷响,壶嘴喷出一团白汽,紧接着“啪嗒”跳了电。
郑飞鸾摆好茶杯,浇上滚水,沏了两杯客栈赠送的大麦茶,汤色暖黄,闻着有一股踏实的焙煎泥土香。何岸捧起一杯,缓缓喝了一小口,热茶暖过胃脘,四肢百骸解冻似的活络起来。
程修也冷得慌,立马端了另外一杯,还没等喝,先结结实实挨了一顿骂:“离职一年,连客房经理都不如了是吧”
程修手一抖,泼掉了半杯茶,捂着烫红的指尖直吹气。
何岸连忙跑去卫生间绞了一条湿毛巾,回来一边替程修冷敷,一边对郑飞鸾说:“是我不专业,你别训他。”
郑飞鸾:“他在久盛干了四年,你没有。我不会拿专业性苛求你,但像他这样受过职业训练还在基础操作上犯错的,活该被骂。”
纵然有何岸护着程修,郑飞鸾的语气也一点没软。
程修不服气了,揉着湿毛巾念叨:“我们小本生意,自负盈亏,又不像星级酒店,换个房跟玩儿似的。这样谁闹得欢就哄谁,不等于告诉别人我们是只软柿子吗?万一以后传开了,再有学样的……”
“那就把漏洞堵死,别给人钻空子的机会。”郑飞鸾打断了他,“星级酒店有品牌价值护着,多一个负面评价不至于影响忠诚度,你有吗?每个负面评价平均会造成多少潜在损失,你算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