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的少年站在他面前,烟灰色的眸子笑盈盈地望着他身后的童书遥,他说:“童老师应该还不急着下班?那能不能麻烦您在这里稍微等一下,那位去取钥匙的老师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那你们呢”
“给童老师添麻烦了,我们这就准备回宿舍了。”
童书遥突然笑了,他说:“回宿舍”
印桐转过头,看见安祈直视着童书遥笑了。
他摇了摇头,就像突然决定了什么。他说:“不开了,社团会议什么时候都能开,没必要一定选在这一天。”
安祈在话音落下后没做丝毫停顿,拉着印桐越过站在原地的童书遥,抬脚就往走廊另一端的楼梯口走。他的手滑过印桐的手腕,贴着手掌插入他的指缝,微凉的汗水透过相贴的皮肤渗入心脏,冻得印桐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偏头看着安祈瞪大了眼睛。
那只和他十指相扣的手正以轻缓的力度,在他的手背上按了三下。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代表着。
“我正在欺骗你。”
……
这个暗号来自于印桐收到的最后一封信。
那是在他进入这个糟糕的游戏之前,自己度过的最后一个傍晚。彼时他刚从甜品屋里出来就撞上了一个冒冒失失的小朋友,那个小朋友不仅带来了一句宛若恐吓般的犯罪宣言,还塞给他了一封皱巴巴的信件。
他说:“‘你不用想着逃跑的’。”
“因为,你已经跑不掉啦。”
那封信和他曾经收到的七封有着同样的信封,然而信封上什么都没写,没有寄件人,没有署名,干净的信纸宛若一张被人废弃的情书,皱皱巴巴地团成了一团。
印桐将它铺平展开,小心翼翼地裁开边缘,他在拆开的信封里找到了一张小纸条,纸条上写着一辆悬浮车的标号和停靠时间。
他以为那是信件的主人,是安祈留下的提示。
那天晚上他从悬浮车的起始站坐到了终点站,一遍遍地寻找着车上的线索。他没有发现任何可以被称作“异常”的地方,没有找到任何的提示和建议,他谨记着小朋友留下的那句“不用想着逃跑”,以至于脚下就像生了根,牢牢地将他捆缚在原地。
直到18:45,秒针走完最后一步。
他听到了一首童谣。
他记得这首童谣。
在被从垃圾场里挖出来之前,他曾无数次听到这首熟悉的旋律。他记得铺天盖地的黄昏和恬然的梦境,记得自己曾倚在一扇半开的门扉后,听到门内的人轻声哼唱着。
“l down,
f d down.”
“l down,
dy.”
他一遍一遍地唱,唱得印桐睫羽微垂几欲睡去。他说:“桐桐,我永远不会骗你,倘若有一天我必须要说谎,我一定会用另一种方式提示你。”
“我会握紧你的手,在你的手心轻敲三下。”
“你就当,我正在说一句‘对不起’。”
印桐抬起头,震惊地看着安祈的侧脸。
他模糊地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不光是童书遥的反应,还有安祈说出的话。他们两个就像在他面前针对他不知道的某件事达成了共识,并且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隐瞒他。
这件事跟可能跟新来的转校生有关,可能跟社团会议有关,或者更夸张一点,可能这个游戏副本有关。
曾说过,箱庭是个能支持多人同时在线的恐怖游戏。他总以为多人在线指得是大家可以在休息大厅之类的地方交流彼此的通关信息,为什么没想过,也许这个“多人”指得是同一场游戏里,由多个玩家同时进行。
他们可能会扮演n。
也可能,会扮演某些印桐不知道的东西。
凛冬的冷风从半开的窗户外灌进走廊,印桐突然觉得脊椎上窜上了一股寒气。他猛地回过头看走过的地方,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扒着他的肩膀黏在他的后背上。
他看见暮色西沉残阳如火,童书遥正垂眸站在活动室外的走廊上。他扭头望着印桐离开的方向,半张脸笼在夕阳里,嘴角轻轻动了一下。
他像是笑了一下。
印桐还没有看清,就被身前的安祈拽了一个踉跄,他没有回头,握住印桐的手却紧得像拶具一样。
少年人压低的声音如山间的清泉,回荡在狭长的楼梯间,就像游戏开始的那声鸣枪。
他说:“跑。”
第66章 .请问您等的是我吗?
印桐被安祈扯着冲进楼梯间的时候脑子都是懵的,他几乎是一步三个台阶地向下飞奔,全凭肢体记忆在水泥台上跳跃。从三楼到一楼的距离并不长,在他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之前,安祈已经拽着他踩上了布满阳光的地面。
凛冬的冷风穿过稀薄的落日吹得枯树残枝“哗啦”作响,印桐喘着粗气顺着安祈的视线向后看,透过三楼的玻璃窗,童书遥正笑着冲他们挥手。
他唇齿开合,就像在说:“再见。”
印桐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