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低笑了,又饮了一杯,神色轻松地靠着:“族长之位,是我囊中之物。”轻轻摆手,打断了赵穆的疑惑,“穆之,我有分寸,王家子弟众多,有些事,并非非我不可,只有让三叔急了,才会记得,这天下啊,还有一个王九郎。”
“天下谁人不识君,你这家伙,分明是想王公亲自前来,如此,你的名声便会更胜一筹。”赵穆啧啧几声,无奈摇头,这个人精啊,不由笑了,“子远啊子远,你可真会算计。”片刻过后,他也收起了这幅笑容,神色严肃地道来,“不过此时,还真是让王公头疼。”
“哦?”轻笑,“有意思啊。”
“是关于刘武的。”
廊上的刘玉赶忙捂嘴,她最为担心的事情,终于要发生了。而与此同时,在厅内的王蕴之,握着手中的酒杯,也微微轻颤,一个刘武根本无足轻重,可他是阿玉的父亲,这点,就值得他动容一二。放下酒杯,手指轻叩着案几,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刘武如何?”
“这个刘武也是个能耐的,带着人马逃出建康,此刻正在北上。陛下已派兵拦截,可你也知道,那些宗亲平日只知舞文弄墨,哪懂打仗?”赵穆叹息着,神色复杂,“其实不止宗亲这般,士族中人,亦是如此。子远,当初你的话真是一语成谶了。所幸刘武实属叛臣”再想说什么时,郎外响起了琴弦拨动的声音,他很是熟悉,这是余姬手法。碍着外头有人,他也就不再多言,笑着让她们入内,且来弹琴助兴一回。
见女郎低垂着头,沉闷不语的,余姬取过琴来,上前轻劝了几句。良久,刘玉才微微点头,父亲确为叛臣,现在的她,也只能装作不知,扯了下嘴角,给了余姬一个放心的眼神,一同入内了。
“来的正好,余姬,你且来”
“穆之,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
这,分分明明是赶人了。赵穆笑笑,颇为识趣地起身,反正今日之事已交代完毕,的确不需再留,免得惹人厌烦。抖抖宽袍,目光来回扫着他们二人,笑道:“也罢,该回则回,才是为客之道。”转头,吩咐道,“余姬,走吧。”余姬朝着他们行礼拜别后,小碎步跟随其后。
出府,走了些路,到了车边,赵家仆人躬身唤道:“郎君。”随后利索地拿出了小凳。待自家郎君上车后,那仆人见着余姬屐下有泥,略有微词。
余姬低头一看,是尴尬不已。因宁府坐地处偏僻,巷子拥挤,马车不便入内,走了多了,木屐不免沾染了些脏物。车内的赵穆等候片刻,还未见着人影,掀开帘子一看,才知发生了这事,顿时笑意收敛,对着那仆人冷言道:“如此势利,我赵家不需这样的人。”
奴仆势利,本是人之常情,但显然那人做的太过,且触及了他敏感的过去。未受赵家族长赏识前,他在赵家受了不少冷眼,如今得势,也不曾怠慢下人,今日倒好,小小仆人,竟能不把他的人放在眼里了?若不惩戒,往后要如何服众?
那仆人听了,吓得浑身颤抖,赶忙跪下磕头,赵穆全然不理,对着余姬说道:“进来吧,本公子正好心中烦闷,你且为我弹琴一曲。”余姬点头应下,取过琴来,轻手拨弄,一连串悦耳的音符从指尖跃出,如此过了良久,赵穆才舒缓了过来,展颜笑来,“余姬琴技,怕是建康无人能比。”
“郎君谬赞了。”
似是被那琴音所染,他心情颇好:“余姬余姬,你本姓为余?”待她点头,他好似想到了什么,说道,“你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人,余老,你们二者都姓余,说不定,还是些沾亲带故呢。”
她掩唇,自嘲地笑了:“余老是建康名士,妾不过一小小歌姬罢了,天壤之别,若说沾亲带故的,也属高攀了。”不知怎的,此刻的余姬想起了自家女郎恍惚的神色,便敛下了这股自怨自艾,挪动了身子,轻声问着赵穆,“郎君,妾有一事不明,不知郎君可否相告?将军如今已为”叛臣二字,她实开不了口,顿了会儿,又道,“那王九郎可还会娶女郎?”
赵穆点头,让余姬心头之头安然落下:“刘武是叛臣,反倒是件好事。”见她不解,他笑笑,“反正闲着也是无事,说说也好。你家女郎啊,即便我收她为义女,世人也知她本姓为刘,出身庶族。若刘武在世,她若嫁与子远,为了抛弃庶族身份,也必定要做到与家族老死不相往来,如此一来,对她而言未免太过残忍。倒不如刘武战败,一干二净,到时她唯一的身份,便是赵家女郎了。”
一番话下来,余姬听得失了神,双手僵硬,竟连琴弦也忘了拨动。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心中轻叹,可怜的女郎啊,将军不论在与不在,对女郎而言,都是两难啊。
所幸的是,那王九郎心意不改。
“郎君前几日说,要请女郎暂住赵府,可是当真?”入住赵府,也就离成亲之日不远了,故余姬才有这一问。
赵穆本欲回答,但这时,有一赵家护卫策马而来。车夫见状,熟练地勒勒缰绳,让马车稳稳停下。那护卫神色匆匆,在外行礼过来,踢踢马肚,靠近车旁,躬身取出一封信笺,交与赵穆。
扫了眼信上印章,赵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