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刘玉如此打扮,赵公丝毫不觉惊讶,收回了目光,继续与自己下棋,淡淡说道:“老夫已下完一盘,那小子才将你带来,真是无用。”刘玉咂舌,只笑着说三郎聪慧,只是途中遭遇意外罢了,顿时想了那个为她而死的宫女,刚扬起的嘴角也僵住了。赵公轻瞥了眼,捏着一子,边思考边问道,“刘氏,老夫想问你一句,你一庶族女郎,如何能让王九郎对你花费心思?”
其实如今,她名义上已是赵穆义女,赵公却一口一个庶族,显然是未将她视为赵家女郎。也是,他身在赵家族长,自视身份高贵,根本不会将她放在眼里,今日能出手相救,不过是看在王九九的面上。
哎,不管怎样,赵公既已问话,就没有不答的道理。
“赵公问话,阿玉不敢不从实到道来。”她躬身行礼,这下,赵公也有些好奇了,收起了棋子,准备洗耳恭听,“事实是,阿玉并不知晓。阿玉不过一介女流,未开天眼,看不出世道人心,也不知感情之事,因何而起,阿玉只知九郎疼我护我,已是莫大的福气,不敢再多作猜想。”
赵公微眯了眼,抬头头来,这是刘玉上了马车以来,第一次正眼看人。正想说上几句,马车缓缓停下,外头传来了侍卫的声音,说是要例行检查。仆人报上了赵公的名号,那侍卫恭敬抱拳,立刻放行,待出了宫门口,刘玉瞥了眼神色淡然的赵公,赶紧将胸口的气都吞了回去。
士族讲究行事处变不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若然此时她长舒口气,在赵公看来,定是不堪。但当外头仆人传来了句‘郎主,王九郎的马车就在前面’时,刘玉再也压制不住心口狂喜,笑出了声。
“嗯。”赵公的声音依旧平淡如水。
两辆马车交会时,由于王蕴之是晚辈,他先行下车,走了过来,对着车内的赵公行礼,笑道:“劳烦赵公了,今日之恩,子远定不相望。”待赵公点头应了后,他上前几步,几个赵家仆人躬身退到一旁,他亲自移开车门,对着眼中闪着泪花的小人儿温柔笑道,“阿玉,还不谢过赵公?”
刘玉‘嗯’了声,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拜,还未转身,就被王蕴之抱着下了马车,且还是浑身被圈入他怀。从前这般缱绻,都是无人之时,可素来沉稳的他竟在赵公这样的长辈面前,她伸手想去阻止,可对上他温润如水的眼眸时,她的手渐渐软了下来,安心地窝在他怀中。
见着他们浑若无人地凝视对方,赵公不由想起了几日前的一幕。他说那女郎是他心头之人,如今身处宫闱,凶险万分,还请出手相救。子远的忙,他不得不帮,王赵两家世代交好,断没有拒绝这样一件小事,只是有些话,他是不得不问。
“子远。”王蕴之转过身来,笑着聆听。赵公点头,问道,“人,老夫已带到,可老夫还要多嘴问一句,你可知你今日之事,会带来怎样的后果。这些,你都想清楚了?”
后果?
是了,父亲现下在外叛变,她就是司马昱要挟父亲的利器,如今被人救出宫外,等于断了司马昱的一条手臂,难怪赵公问这话时,口气低沉。
刘玉一僵,不安地看着王蕴之,他淡淡笑笑,广袖之下,轻拍着她,示意她少安毋躁。他勾唇,笑得风轻云淡:“赵公所言,子远明白,只是陛下平不评判得了,那是陛下的事,何苦要拿我的阿玉作筹码?”其实赵公本就保持中立,不参与皇室之争,方才一问,也是想从他口中探知王家的意思。点头致意,又道,“如今阿玉也是赵家人了,赵公相救,此番义举,他日必为天下之人所推崇。”
赵公听后,唇边多了丝笑意,挥手说道:“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谢过了赵公后,王蕴之朝着他的马车走去,仆人见了,立刻放下小凳。抱着她上了马车,他回头吩咐着车夫改道,不去别院了。刘玉坐起,赶忙问道:“去哪儿?”
抚着她的小脸,柔声叹道:“去一个安静的地方,就我们,无人打扰,可好?”解了她头上侍卫的发冠,手指慢慢地梳理着她的长发,如水的眸子,一刻不停地凝视着,“阿玉,我有多久没见你了?”刘玉扑入了他怀中,眼泪再也抑制不住,伏在他肩头,将这些日子以来的担惊受怕,全然发泄出来。王蕴之轻拍着她的背,揉揉她的脑袋,擦去了她不停流下的眼泪,有些心疼,“陛下那人喜怒无常,阿玉受苦了,乖,不哭了,有夫主在呢。”
一听‘陛下’二字,刘玉吸吸鼻子,问出了萦绕在她心头的疑惑,圈着他的脖子,瞪着那双泪眼,问道:“夫主你老实说,你救我出来”咬牙,闷闷说着,“此时正好冯氏败落,司马氏王族借用庶族力量东山再起,士族地位受到压制,夫主可是想借机”
上回,这厮塑造她为赵家女郎的身份,试图割断司马士与庶族的联盟,说不定这回也是
王蕴之狠狠捏了她的鼻子,对于刘玉的揣测,他毫无怒意,反倒赞一番:“小丫头变聪明了。”而后摇头,低声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