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退!向后退!我数三声,再不后退就砍人了!”
焦头烂额中,蒲正不停地扯着喉咙大喊,却被淹没在周围的汹涌声浪中,转眼间额头上已经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一带的城外,足有好几千的溃兵和饥民,眼睛红红的全都饿急了的样子,都在拼命往前挤,往上涌,秩序再次混乱,眼看再不采取措施就要失控,蒲正仓啷一声拔出佩刀,目露凶光来回指着四周的人群,心里却惶急不已。
人太多了!
如果,如果几千人从四面八方一下子扑上来,只凭他手下百十个军兵肯定挡不住,全州缺粮少钱,两三万的饥民溃兵困饿多日,就像一个浇满油的干柴火垛,只要一点点火星就会引燃冲天烈焰,万一弹压不利引发城内城外大的骚乱,哪怕蒲正身怀堵胤锡的将令,也无法承担这样的责任。
向城内告警,请求支援!
随着蒲正一声吩咐,一支响箭射上天空,凄厉的哨子声异常刺耳,响彻四野。
四周的溃兵饥民略略一愣,随即却脸色大变,几千人发声喊一起疯狂地向前冲去,和蒲正的军兵厮打起来,十几个粥桶转眼就被夺去,气力哐啷的打翻在地,白花花的粥饭洒的到处都是,冲在前头的饥民溃兵围着粥桶争抢一点剩余的粥水,后面的大队饥民却没了目标,一起大声叫嚷着冲向城门,为首的几个还在高声鼓动。
“弟兄们,杀呀!”
“拼啦!拼啦!大家伙拼命杀进全州,全都吃香的喝辣的!”
“全州城里什么都有,全都被那些官老爷占着,却要咱们弟兄们在阵前卖命,今天和他们拼啦……”
溃兵们也是一伙一伙的。有一定的组织,有自己的头目,他们从前线逃下来的时候。沉重的铠甲和各种军械都扔掉了,身上却大多留着一两支刀枪。当做吃饭的家伙,所以多少还有一些战斗力,眼看城前群情汹汹,有些心思活泛的溃兵起了趁火打劫的心思,转眼间就掀起一场大乱。
溃兵,饥民,数千人组成汹涌的人潮,朝着城门涌去。
城楼上。城门官晁洪礼眼看势头不对,忙不迭敲锣关闭城门,沉重的千斤闸缓缓向下,士兵们使劲推动城门,但是饥民溃兵来得更快,一个个神色狰狞,冲在最前面的百十个溃兵手里都拿着明晃晃的刀子,转眼间已经过了护城河,守门军官又急又怒,不停对士兵们大声的催促喝骂。但是笨重的城门不是那么容易关上的,虽然大家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还是晃晃悠悠一点一点的往前挪。不等完全关闭,就会被无数的饥民溃兵冲进来。
“完了!全完了!全州要完了!”蒲正挥刀乱砍,朝着城门处冲过去。
蒲正手下的军兵已经被冲散了,身边只有二十几个人,被淹没在几千个陷入疯狂的溃兵饥民中,就好像大海上的一叶孤舟遇上了暴风雨,好在那些溃兵饥民大都盯着粥桶,没人主动和他们拼命,蒲正等人暂时还可以自保。
但也只是自保而已。骚乱既然已经爆发,只靠他手下的这点军兵肯定无法弹压下去。溃兵饥民必然会冲进全州城,从而引发更大的骚乱。最后玉石俱焚,使得全州城化作一片焦土……全州弹丸之地,隆武帝等人虽然住在船上,城内却还住着不少官员勋贵,这一场大乱下来,肯定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总爷,快走吧,乱贼越来越多了!”
“是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城门去不得,还是从旁边杀出去吧!”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得尽快禀报堵军门……”
二十多个君子营的士兵跟在蒲正后面,一边厮杀,一边劝他突围,大几千的溃兵饥民都朝城门处冲过来,再不走就会被踩成肉泥,难逃一死。
“不,我不走,今日之事我愧对堵军门,唯有一死相报!”蒲正距离吊桥不过十步之遥,却被密密麻麻的人群挡住,实在冲不进去,他干脆突然转过身来,举刀奋力砍杀,拦截后面跟上来的饥民溃兵。
刀光电闪,身前的一个溃兵被他砍掉半个脑袋,尸体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蒲正身子转动,顺势再一刀砍下,一个干瘦的饥民又大声惨叫着倒在地上,胸前中刀处鲜血迸流,眼看着活不成了,却一时不死。蒲正用冷漠的目光扫了他一眼,伸脚踩住他的身子,把卡在肋骨中的钢刀用力拔了出来,又哈腰在他脖子上补了一刀,结束了他的痛苦嘶叫……战场上,生死都在电光石火之间,一点也耽搁不得,这个饥民已经受了致命伤,再没有任何威胁,蒲正却浪费时间给他补了一刀,其实是不忍心这个饥民如此痛苦,临死前还要受一场大罪。
蒲正,也是穷人家出身,如果不是军令在身,绝不会对这些饥民举起刀子,但他从军数年,一向对堵胤锡惟命是从,天大地大军令最大,该杀人的时候也绝不会手软,该坚持的时候更不会突围逃走。
既然领了军令,那就一定要完成任务,实在完不成,就死在这里吧!
蒲正既然决心死战到底,君子营的士兵也就打消了撤退突围的念头,在他身旁站成一排,奋力与溃兵饥民厮杀,但是敌人实在太多,砍翻一个冲上来两个,砍翻两个又冲上来四个,个个还都是拼命的架势,这些饥民溃兵为了一些个粥桶就抢破了头,全州城里的粮食财物肯定更多,冲进去才能有的吃,有的活命,君子营的士兵既然挡住大家活命的路,那就和他们拼了吧!
刀枪不停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