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去抄校一遍罢。”宁杞躬身道:“是。”将李合案头的那部《金匮玉
函要略方》捧起来,坐在一张小案前认真校对。
十九,蔷薇玉色
转眼已是半月过去,宁杞初入翰林院,日日打起十二分的小心,丝毫不敢懈
怠,仍是不免出错。一日郁郁的回来,趴在书桌上一言不发。姬巫云关心道:“有
人难为你么?”宁杞摇头道:“没有。”姬巫云奇道:“那你怎么这副模样?”宁杞垂
头丧气的道:“我实在太笨,这几日不知被李大人骂了多少次。半尺多厚的几部
书,我前后抄了六遍他才点头。”
姬巫云拉起宁杞的手掌看了看,笑吟吟的道:“还好只是挨骂,不是挨手板。
李师傅待你严苛一些也是好事。依我看,李师傅对你已很是关照了,我小时跟着他
读书,一个皇子,他就敢打得我两天握不得笔管。”
宁杞点头,却又叹了口气,道:“李大人是不是不喜欢苏州人。”姬巫云奇道:
“怎会?他自己便是苏州人。”宁杞叹气道:“那么姜家从前一定得罪过他。”姬巫云
奇道:“这话怎么说?”宁杞道:“我初来那日,李大人问我是不是苏州人,知不知
道姜家,我说我娘便是姜家的女儿,后来他便日日刁难我。”姬巫云微笑道:“这怎
是刁难。”眼光在宁杞身上转了几转,想起前事,心中已有七八分明了。
此后宁杞仍是不能释怀,见到李合时总觉羞愧。后来时日久了,觉出李合待自
己关怀亲切,才渐渐同他亲近。有时李合入大内宿值,常带宁杞同去,姬巫云便借
了入宫探望皇兄的名义,陪着宁杞在宫中游览。
一夜月圆,恰好轮到李合在睿思殿中当值。戌正时分,姬巫云果然悠然进来,
悄悄将一只纸包塞到宁杞手中,自入内去寻李合。宁杞打开那纸包看了,是州桥东
街巷有名的点心“酥琼叶”,入口松脆甜美,咀嚼之时,有如雪花悄落的簌簌之声。
姬巫云进去时,李合正坐在书案前不知想些什么,手中毛笔上蘸着的墨汁已经
半凝,他也不自知。姬巫云笑道:“师傅,几日不见,怎么清减了许多。”李合回神
一笑,道:“哪里。”两人又随意谈笑几句,姬巫云笑道:“我带简吟出去走走。”李
合点头道:“去罢。”姬巫云起身告辞,带了宁杞出去,临走时尚不忘将一片酥琼叶
塞进嘴里。
殿外月色正清明,几架象眼竹屏上爬着蔷薇、木香等花枝,将宛伸层曲的千步
游廊隔得远近迷离。那花叶在月下看来有如玉琢,蔷薇繁复娇艳,木香花密香远,
轻风时过,花影扶疏摇动,香远愈幽。
两人在游廊上缓缓行来,在一处花架前停了下来,宁杞赞道:“这花开得真
好。”姬巫云笑道:“是。”忽然想起一事,道:“四月时我遣人送了一百株牡丹给洛
阳的朱掌柜,他回信道谢,又说那些牡丹不过是错了花期,明年照旧能好好的开
花。”宁杞“哦”了一声,道:“几时再去看花,那里的牡丹比京中的好看。”姬巫云
笑道:“明年,今年的花冬天便开过了。”又微笑道:“只怕朱掌柜怕了我。”宁杞一笑。
姬巫云看他神色欢悦,轻轻握住他手,道:“简吟,我问你一件事,你心中怪
你爹爹么?”宁杞微微一怔,低头想了半晌,道:“从前怪他抛下我娘不管不问,后
来听了你的话,又觉得也不能一概而论。”姬巫云奇道:“我说什么了。”宁杞道:
“你不是同我说了李大人的事么,若我爹娘也是这样,只能怪造化弄人,难说是谁
错了。”
姬巫云柔声道:“你不觉得他们私定终身不合礼法?”宁杞低头道:“情之所
至,不是礼法约束得住的。以法禁情,本就不对。”姬巫云将额头压在他肩膀上,
低声笑道:“简吟,我真想不到你也会说这话。”
宁杞不想他在宫中就敢如此动作,心中一慌,抬头四处扫了几眼,不巧见远处
有人,忙忙拉了拉姬巫云的袖子,道:“巫云,有人来了,我们躲躲罢。”姬巫云笑
道:“躲什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边说边向那处看了一眼,忽然“啊”了一声,
道:“是三哥。快走,别让他看见你值夜时在宫里乱走。”拉着宁杞藏进一旁假山的
石洞中。
宁杞缩在姬巫云怀中,听着脚步越来越近,竟在假山一旁停住了,只道皇帝发
现了自己,不由哆嗦了一下,姬巫云在他肩上抚了几下。便听赵滇的声音道:“这
蔷薇开得甚好。”又听另一人柔和的道:“只可惜花不长开,日不长宁。”宁杞不知
陪同皇帝的是谁,姬巫云却听出这是观文殿学士周紫烟的声音。
又听赵滇轻轻笑道:“紫烟,你什么时候都忘不了政事么?”周紫烟不答,仍是
道:“柴青荣是吴王的旧人,他这一案关系重大,宁王殿下已将此案审明,皇上为
何不让他追查下去。”赵滇笑着叹气道:“让小七管柴青荣的案子,他心里都委屈着
呢。若再给他派这麻烦差事,还不进凝晕殿掀了我的御案么?”周紫烟微觉奇怪,
道:“宁王殿下他……”
赵滇微微叹气道:“他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