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书来手抱拂尘、满脸严肃站在养心殿门外,状若沉思的模样。一旁时不时有小太监或宫女探头朝他看来,可是见他一副高深莫测、闲人勿扰的样子,有些犹豫,这里到底是养心殿,不敢放肆,可想到主子还在等消息,想了想,还是壮着胆子轻声呼唤着,希望引起吴书来的注意,谁知他还是动都没动一下,彷佛入定了一般,最后只得悻悻离开。
吴书来伺候惯了皇帝,不说能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可听觉、视觉确实也非一般人可比,这些人的小动作怎么可能没有看到?可他这会正惶惶然发愁呢,早上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冲突他可是从头到尾听了个清楚。
他对今日朝堂上被皇帝骂得狗血淋头、战战兢兢反省的大臣报以十二万分的同情,不过心里还是松了口气的,至少皇上把气出了,坤宁宫里容嬷嬷也会劝着皇后娘娘,这样想必等到下朝,两边都消了火,皇上再去坤宁宫说不定就雨过天晴了,只看皇上对皇后娘娘这段时日的表现,那都是千依百顺,对谁也没这样上心过,想必也不可能对皇后真的生气的!
就算皇上下了朝没有直接去坤宁宫,反而回了养心殿,他也没太过担心,可他现在不这么想了,表面看着虽然还是一样的沉着,可他却只想撞墙哀嚎,皇后娘娘这是闹的哪一出啊,她竟然就这么出宫了!!现在可怎么办啊如果这不是养心殿外,他都恨不得挠墙转圈圈了。
乾隆没有立刻去坤宁宫,也是为了不想和皇后闹得太僵,朝堂之上消了不少火气,回来后批阅完奏折,这会儿已经不如早上那样暴怒,除了伺候茶水的,殿内其他人都赶到殿外。
他也没有想到,只是皇后的不信任,就会大动肝火!他很清楚自己心底的感觉,对皇后而不止是夫人,不是出巡途中因为误会而起的心动,或是探究谜一样的女人带来的疼惜,他喜欢她爱她、舍不得她心疼她!
他是皇帝,他的感情她除了接受没有第二种选择,就算当初因为她的拒绝难堪心痛,可那只是心疼她受过的苦,并不意味着他会放手!今天皇后提出的要求直接触碰了他那道敏感神经。
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她不肯相信他其实也是正常的,毕竟有过那么多年的冷遇还有近年来的斥责,而且这些日子不明缘由的不安他也是看在眼里的。
这样想着,对皇后的心疼又占了上风,她是爱着他的,可能真的太过心烦意乱才想要去园林散心,宫里不省心的也多,可自己竟然大发雷霆,还说要临幸后宫,明明知道她脾气倔,还拿这个来气她,怪不得她冷声冷气顶嘴,肯定是醋了。
乾隆想到这里,心头仅剩的一点火气也都消了,扬声喊道:“吴书来。”
“皇上,奴才在。”吴书来闻声硬生生打了个冷战,忙低头推门进来,弯腰驼背不敢去看上头,额头冷汗直冒。
“什么时辰了?”乾隆声音温和了不少。
“启禀皇上,现在午时刚过。”吴书来已经可以想象皇上会是怎样的动怒了,声音都有些发颤。
“嗯,今天晚膳还摆在坤宁宫,你去吩咐一声!”乾隆正示意一边的小太监将批好的折子归拢分发下去,没发现吴书来不对劲,站起身来。
吴书来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皇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巳时出宫了!”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吴书来跪伏在地不敢动弹,身子绷得紧紧地。
乾隆走下御座的动作停顿下来,还以为自己幻听了,“皇后出宫”,那是什么意思?慢慢转过头来,一手扶着桌面,声音带着些不确定的问:“你、方才说什么?皇后怎么了?”
吴书来将身子伏得更低,硬着头皮回话:“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巳时带着韦小姐出了神武门,说奉旨出宫。”
“嘭”的一声,乾隆一拳狠狠砸在桌面上,上面奏折茶盏笔架都跳了起来,有些滚落地面,一旁刚要抱起奏折的太监吓得噗通跪了下来,连声喊着:“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乾隆一脚将人踹开,跨前几步一把揪起吴书来,咬牙切齿喝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奉旨出宫,谁下的圣旨?”
暴怒中的帝王浑身散发着浓重犹如实质的戾气,令人窒息的威压使得殿内噤若寒蝉,被乾隆一脚踢开撞在墙边的小太监连呼痛都不敢,浑身战栗,另外几个也是跪在地方瑟瑟发抖。
直面皇帝的吴书来更是恐惧得睁大眼,也顾不得喉间的疼痛,颤声回话:“皇、后娘娘说,是奉了您的口谕,奴才也是刚刚知道……”
乾隆双目赤红,脸上肌肉不停的抽搐着,额头青筋蹦出,看着十分骇人,丢开吴书来,随手一掌劈掉一旁摆着的精美瓷器,“哗啦”一声,瓷器碎裂声伴着皇帝的狂怒嘶吼:“滚,都给朕滚出去!”
吴书来等几个吓得连滚带爬出了养心殿,也不敢离得太远,只听得里面不断有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不远处侍卫也满脸惊骇转向这里,面面相觑,却谁也不敢上前。
养心殿内,乾隆站在一片狼藉中,砸光了所有能砸的,累得直喘气,胸口狂暴的怒焰丝毫没有减少,却愈演愈烈,心口就像撕了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淋漓,他对皇后还不够好么?竟然真的就这么毫无留恋的走了!
奉了他的口谕?那只是气急之下的口不择言,任谁都听得出来,她竟然就敢这样顶着他的怒火出宫,真真是恃宠而骄,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