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听来却如同什么鬼乐一般令人惊心,他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再也顾不得其它,一下子把手机远远地扔出去,“李妈,李妈!”
他扬声喊了几句,见没有回答,不由得更加恐慌。
“妈?”
“……爸?”
仍旧安静无声。
寇繁这么一个平日里什么都玩的富贵公子哥,此刻硬生生被自己脑内的幻想逼得快崩溃了。他哆哆嗦嗦把被子重新盖起来,床头台灯和夜灯也全都点亮了,整个房间里亮如白昼。
就在这样的光芒里,有人忽然敲了敲门。
寇繁头皮简直要炸开,小心翼翼探出颗脑袋,问:“……谁?”
门前的人低声道:“是我。”
他顿了顿,又加了句称呼,“哥。”
寇迟原本并不奢望自己能进来的。
寇繁对他的戒备,这些日子,他看的比谁都清楚——可偏偏就是放不下。就像是个在水里头没有一点可依靠的人骤然间遇到了一条横木,他如何能这般轻易就放手?
寇繁便是小时候递到他眼前来的那条浮木。
年幼的寇迟跟在他的身后,望着他为了自己挺身而出,阻挡住所有的流言蜚语和冷嘲热讽,就像是看着一个能听到他的求助声的超人。
他总是被嘲笑。
从上幼儿园起,老师们便会悄悄地问他:“你爸爸呢?怎么没填?”
不知世事的孩子也会拉长了音嘲笑他:“寇迟——是个——没爸要——的娃!”
街头巷角的街坊大妈嗑着瓜子,偶尔瞧见了他,隔着老远也要提着嗓门说一句:“可怜哦,作孽哦,生下个娃娃连个男人都没有……”
“谁让她当时自愿给人当小三儿呢?这不是报应?”
旁边的大妈笑了,“呦呦呦,说的怎么这么难听……不过还好这孩子是个男娃,不然,早晚也是个祸害别人家的狐狸精。”
中班时,妈妈难得温柔了一次,说是爸爸要来接他了,带他上街买了衣服,还带他去看最新上映的美国大片。
寇迟不懂什么是大片。
可当他坐在电影院里头,望着那个红色内裤外穿的超人从天而降、轻而易举将欺负人的坏蛋打倒时,心里一下子就滋生出了渴望。他趁着无人时,悄悄打开窗户,对着天空喊了无数声p,他一声声地喊,从日上中头喊到了月挂树梢,一直喊到楼下住的人家忍无可忍拿砖头砸烂了他的窗户,仍旧是不肯放弃。
为什么不来呢?
超人?
直到他被接到了所谓的养父家中。他被人说了闲话,年幼的寇繁一手拉着他,一手提着根棍子气势汹汹便去找那小孩算账,寇繁年纪比那小孩大上两岁,个子高了一头,轻而易举便把小孩吓得哭着回去找妈妈。
“再敢欺负我弟弟?”寇繁把棍子挥舞的刷刷作响,咬着牙,“你再说,我不仅要打你,我、我还要找江邪一块儿来打你!”
江邪是那个时候大院里的混世魔王,听了这话,小孩哇的一声哭的更凶了,把自己兜里的一点零花钱都吓得塞进了寇迟手里。
打了胜仗的寇繁雄赳赳气昂昂带着寇迟用这钱买了零食吃,把最好吃的都塞弟弟怀里。事后东窗事发,两人自然又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可寇迟握着他的衣襟,心里头却是安生的。
虽然迟到了几年,但他的超人,终于还是来了。
而幼时过后,他已有近二十年不曾踏进这个房间。可这一次,在敲了门之后,他听到里头传来了一声弱弱的“进来”。
寇迟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手放在门把上顿了顿,犹豫了下,终于拧开了门。
门里头他的超人裹着厚厚的被子,就探出了颗脑袋来,脸上被捂出了一层薄薄的红晕也不肯放手,别别扭扭道:“你来干嘛?”
寇迟望着他此刻明显不对的状态,解释:“我听到了你房里的声音。李妈出门去打麻将了,哥,你是需要什么吗?”
老子现在最tm需要人陪我!
要是此刻在他面前的不是看一眼就让人心气不顺的寇迟,寇繁没准儿就把这话喊出来了。可他望了眼面前这人的眉眼,顿时一阵心塞,默默道:“哦。”
他沉默地把脑袋缩了回去,眼睛却从缝隙里觑着寇迟。
……这人。
不会真这么没良心,问一句就走吧?
寇迟迟疑了下,向着房门走去,紧接着便要开门。寇繁心跳漏了一拍,忙从被子里探出头来,也顾不得什么别扭了,张口问:“你去哪儿?”
寇迟说:“哥好像身体不舒服,我去熬点儿粥。”
寇繁犹豫了下,默默把被子披到了身上,站了起来。
寇迟望着他,平日里沉默寡言的男人如今眼睛里头都是诧异。
“走吧,”寇繁也不看他,只说,“我也去。”
说完这话后,他仿佛恍惚间看见寇迟笑了笑,很是温柔的那种。可再抬眼看去,这笑意就像是云气瞬间蒸腾了,寻不到一点儿影踪。
这才对嘛,寇繁想。
这人要是会笑,母猪都能上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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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的江邪懒洋洋躺在床上,心里还在诧异。
寇繁怎么突然就不接电话了呢?
他丝毫不知自己这一场恶作剧直接把死党带向了一条血泪之路,眼见着几个电话都没打通,干脆就给小对象发了晚安短信,准备睡觉了。
他也不知道,他的小对象此刻因为他被大卸五块,正以生无可恋的姿势被堆在墙角,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