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起,一片迷迷蒙蒙。泉旁有一株梅花,花枝伸张,遮住了半个院子。树干疏疏高高,花色淡淡,有种英气的妩媚。等到月上檐头时更美,淡月朦胧,花影飘渺,暖湿的空气里酝酿着一种淡淡的香气,使人久闻不倦。
斑很久没有这么好好地睡上一觉,醒来时全身清爽,眼睛和头脑都舒服极了,连柱间什么时候起身都不知道。酣睡成这样,简直不像个忍者。但即便这样的自责也是柔柔的,就像春风一瞥,从内到外都是畅快的。
看见他出来时柱间显然愣了下,有点尴尬地笑了笑。他头发上还带着水汽,大概是早早起床去洗了澡。曲屋的洗澡水都是用温泉水兑成的,一拧开就腾腾涌出来。
水怎么样?斑边问边走到桌前坐下,曲屋虽然小,朝食却出乎意料地丰盛,有烧鱼块、紫菜、温泉蛋、芋头和豆腐同煮的汤里加了大量冬菇,吃起来更加鲜香,还有鱼饼、腌海苔、渍紫姜、味噌汤和粥。
啊...挺不错的。柱间有点不自然地回答。
斑有点奇怪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在意地继续吃早饭。他穿着由旅馆提供的白底蓝纹棉衣,光着脚坐在那儿,头发梳理过仍然顽固地翘起。虽然是这样的装扮,但他予人的并非顽童般的形象。柱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斑。他皮肤很白,睫毛长且密,双眉俊秀,看起来仿佛画笔描绘。不管多么朴素的日常衣服,他穿起来总让人看得赏心悦目,即便就这么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看他吃饭,也会觉得非常快乐。
透过格窗可以看到山坡上的树被风吹得几乎伏倒,但曲屋却几乎感觉不到风,梅树仍然静静的,偶尔有几片花瓣落入泉水中。屋檐下挂着驯养黄莺的饲桶,是用桐木制作,镶嵌着白蝶贝壳,虽然此时笼中并没有黄莺,但光看着板壁上描绘着的泥金画,就已经让人预感到春日到来时莺啼的清脆娇美。
可真像是个世外桃源,让人一点都不想离开。柱间在心里无声的叹息。
临走时旅店老板送了一盒咸饭团,让他们带在路上吃。三十里路两人走了七个钟头,途中还要翻越山岭,到达波熏时已经是华灯初上,整个城市都在闪闪发光。各式各样耀眼的灯光闪烁在波熏的街头,酒馆、荞麦馆、天妇罗店、点心店、乐器店、杂货店、夜间花店...一间连着一间,一家接着一家,家家门口都挂着灯,呈现出的光芒简直像要把波熏点燃了。
海的气息在这里几乎闻不到了,到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浓妆艳抹的女子将手肘撑在阳台上,下巴顶在交叉的手指上头,以一种心怀不轨的眼神注视着从下方经过的人群。
在波熏可以吃到的美味是烤鳗鱼,先蒸后再烤,吃起来软绵绵的,一点也不油腻。这里的鳗鱼有两种烤法,白烧和红烧,许多人会先沾着绿芥末酱油吃白烧的烤鳗鱼,接着再吃红烧的鳗鱼饭,搭配鳗鱼肝清汤。
两人从摇光动影的繁华大街上穿过,在路过一家小说书场门口时,斑突然看见了一个甚为熟悉的身影。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注视,那人回过头礼貌地向他一笑,就此挤进了人群中。发觉了他的停步而回头找来的柱间好奇地跟着望去,但眼前人头攒动,完全分不清斑究竟在看什么。
是认识的人么?
斑迟疑了一下才点点头,以前认识的人...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他几乎以为自己都忘记了,但原来并没有忘却吗?
到达波熏后向西北行,沿着须贺川走,山脉渐渐将海洋遮蔽,极目远望,处处重峦叠嶂,风土已换了一方。失去了天城山的阻挡,北风呼啸而来,雪飘冰封千里,有时会遇上天晴,碧空下须贺川银光闪烁,残雪晶莹。北方的冬天,有着猛兽般的气势。
翻过平泉山后就属于赤目山脉,踏着积雪穿行过密林,在看到叶隐熟悉的身影时,两人的心脏突然加快了跳动。从十月初离开到十二月回归,即便只是两个多月时间,却已经足够牵动游子的心。交割了任务后本该回家,但斑突然有些近乡情怯,仿佛突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家人。柱间一直把他送到门口,稍微用力拍拍他的肩膀,明天我来找你。
这段时间对着你的蠢脸已经足够了。斑在讽刺中找到了一点现实熟悉感,他毫不留情地合上门,把柱间关在门外。堆积在屋檐上的雪被震得砰一声掉下来,他跳着退后躲开,看着关紧的门,快活地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给愚蠢的弟弟看完,她说,这是蜜月。哎呀,我可真是亲妈,温泉旅行什么的甚美。
烤鳗鱼是新井一二三在《独立,从一个人旅行开始》里提到的东京美味。
于是,他们回到家了。
☆、第三十章
对于斑的回归,一家人都欣喜不已,晚上时候净拖着枕头要一起睡,最后三兄弟全缩在一床被子里,净躺在两位兄长之间,听斑慢慢说着路上的见闻:汤崎的海滨有着白色的沙滩,就像是白绢一样,那样的洁白甚至令人不忍心踩踏,月夜中清澈得仿佛一面银镜...
斑和柱间回来后不久,火核、八弥、琢磨等接连来访。八弥和琢磨比他们早回来一些,听过两人叙述,斑才知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在斑假扮阿鹤替换出松平元康后,八弥等人将登久、阿鹤杀死灭口,随即迅速带着元康离开了岩代。几人分为三拨,一拨是亲勇、友一与恭平,一拨是直政和琢磨,而元康则由八弥和元忠护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