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个温暖而有力的怀抱接住了他。
“你需要放松下来,加尔文,你需要休息。”
红鹿说这句话时候,听上去甚至还带着一点儿责备。
但他的话就像是有某种神奇的魔法,话音刚落,加尔文便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倏然虚脱,整个人就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直接软倒在了红鹿的怀抱里。
是的,暂时的,他们安全了。
而且艾扎克还活着。
一直到此刻加尔文才终于有了一丝劫后余生的真实感。
“是的,我觉得,我……我需要躺一会儿。”
加尔文说,他已经精疲力竭。
红鹿抱住他,将他带往房间的另外一个角落。
“不,我……”
加尔文挣扎了一下,但他的动作是那样柔弱,红鹿甚至不需要费任何力气就完全地控制住了他。
“我知道你想呆在艾扎克身边,但那样的话,你只会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最后依然没有办法得到任何休息。”红鹿生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加尔文的嘴唇前,止住了他所有可能的说辞,“安静下来,然后休息一会儿,我发誓我会想办法看护好他。就像是你一直知道的那样。”
加尔文颓然地放松了下来,他的视线已然有点儿模糊,甚至都已经快要看不清红鹿的脸。
在墙角处有一张脏兮兮的沙发,红鹿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垫在了沙发套上,然后才让加尔文躺了下来,几分钟后,加尔文便闭上了眼睛然后沉沉地睡去——或者,他只是陷入了昏迷。
残留在加尔文身上的“力量”一直到这个时候才完全从他的身上退出去。
加尔文做梦了。
不,与其说那是做梦,倒不如说是一段异常远久的对话从他的记忆之海的最深处缓缓地浮了上来。
那是一个夜晚。
夜已经很深了,加尔文梦见幼小的自己满怀惊恐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大概是做了噩梦又或者只是想去厕所。
那个小小的孩童赤着双脚,揉着眼睛跌跌撞撞地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在房间的另外一张床上,同样还只是个孩子的艾扎克睡得正香。
梦里的他背后甚至还残留着翅膀带来的沉重感。他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水的味道从那对该死的畸形物上散发出来。这是他刚刚被霍尔顿医生收留后发生的事情。
“他”悄无声息地穿过走廊,一步一步地沿着对于现在加尔文来说已经陌生的阶梯下了楼。霍尔顿医生的办公室就在一楼的角落里,房门没有完全关闭,灯光在走廊上打出了一条细细的光线。
“他”因此而知道霍尔顿医生并没有睡着,但就在“他”差点儿推开门走进去的瞬间,他听见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这是在发疯,霍尔顿,你彻彻底底地疯了。”
那个男人的声音把年幼的加尔文吓住了。
“他”因此而僵直地站在门外的阴影处,因为惊恐而一动不动。
而霍尔顿医生办公室内的争吵还在继续。
“埃瑞克,冷静一点……”
接下来发出声音的霍尔顿医生。
“该死的,你让我怎么冷静?!你竟然让他活了下来,我以为就算是白痴都知道,你真正应该做的事情就是杀了他。这样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你知道他是多么的独一无二。我没有办法那样做,我的朋友,我下不了手,他不是人类的造物,只要看到他你就能感觉到这一点。”
“去他妈的独一无二,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试验体二号还在水槽里好好地呆着呢,他的发育情况很好,你的继任者固然愚蠢而无能,但他还是得到了他想要的成果。没错,你和我都知道,我们马上就要有个与他一模一样的克隆体了。至于他,你最好快点解决掉,他已经引起了世人的注意力了!如果有任何一个人追着他找到了你,想想看那可怕的后果,我们之前做的一切都会彻底的前功尽弃!”
“艾瑞克……”
霍尔顿医生的声音显得那样的虚弱,这是加尔文从未想到过的。
仿佛就连他自己也在游移不定,是否真的要杀死对话中的那个“他”。
而房间里的另外一个人,意志就像是火焰一般坚定而灼热。
“霍尔顿,不要再继续下去了。想想艾扎克,他是个多么可爱的小伙子,你现在真正需要保护的是你的儿子,而不是一个可能会毁灭这个世界的怪物。不要忘记了我们当初花了多少工夫才让你逃出来,逃出那该死的研究所,逃出那令人心惊胆战,朝不保夕的试验……你不是跟我说过的吗?从今以后,让那些亵渎神灵的试验见鬼去吧!可现在你竟然……老天,我真想用枪轰开你的脑袋看看里头是什么。”
“这正是我犹豫的点,埃瑞克,我没法下手,”霍尔顿医生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积攒力气,“……我感到恐惧。我本以为我已经把过去的一切都抛之脑后了,我已经不再是高级研究主管霍尔顿,而只是一个普通的‘霍尔顿医生’。但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出现了。你能相信这是巧合吗?我不能。我觉得冥冥之中,有什么玩意儿希望我能让一切回归正,他非常重要,我可以感觉到,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上帝的话,我相信就是上帝让他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是的,这是上帝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