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心里叫苦不迭,嘴里哀嚎不止:“我怎么知道事情会搞成这样!我还有委屈没处说呢!”
简承泽的脸色是变了又变,一时间竟找不到个合适的说辞。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今日之事恐怕很难再善了了。
“真人远道而来,想必也是关心狩猎大会的结果吧?你瞧,我们这儿刚说完,你家两个徒弟可是出息啦!包揽了……”
“请令公子出来说话。”宋离蓦地打断简承泽。
简承泽张了张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他阴着脸冲身后招了招手,派人去把简从宁给喊过来。
宋离扶着不悔的肩,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因而,他对不悔说话时不得不微微侧头,嘴唇似有若无的贴近不悔的额头。
“不悔,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去招惹魑魅兽?”
不悔被额前传来的淡淡温度烫的心头一热,他揪住宋离的前襟,低低的应了一声。
“为何不听话?”
“对不起。”不悔闭了闭眼睛:“师尊,我错了。”
“嗯,要罚。”
宋离说这话的时候半点要惩罚的样子都没有,相反的,倒是有几分宠溺在里面。
安若素和林然对视一眼,几乎要互相捶胸顿足。
是谁说伏伽真人性情冷漠不喜人亲近的?
是谁说伏伽真人高冷孤僻最爱整洁的?
他怎么能把浑身脏兮兮的小徒弟旁若无人的抱在怀里,嘴里说着要罚但满脸柔情似水呢?
“我当年在黔州的时候就说过。”安若素一本正经道:“师门里那些常闯祸的惹事儿精最讨师父喜欢了!”
林然:“……”
简从宁是坐在椅子里被人抬进来的。
他的情况比不悔还严重点,一张脸肿成了猪头,几乎辨不清面容。
但从他露在外面的眼睛,还是可以看出他现在心情很不好,甚至是极度不耐烦。
简承泽这才看见儿子被打成了什么样,疼惜之情登时占了上风。
只听他道:“从宁,你和这孩子是怎么回事?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简从宁扫了一眼底下,若非他脸现在肿着,在场所有人都能欣赏到一出极速变脸。只见他颤着手往不悔身上一指,语调恳切悲愤:“他……是他,他见我猎了魑魅兽,心怀嫉恨想抢了我的猎物。幸而我反应快,提前一步做了标记,否则便要被他抢夺了去。他见我如此,更是气愤非常,直接冲过来便要取我性命,我被逼无奈才同他动了手。”
简承泽几乎没眼再看,这话一听完,他已然明了事实真相究竟为何。
不悔在宋离怀中气的发抖,他扣紧牙关,死命忍住了想再冲上去给简从宁两拳的冲动。
宋离把不悔按在自己胸口,安抚似的一下下拍着他不停抖动的肩头。
“你说是你猎了魑魅兽,”宋离淡声道:“那你告诉我,你用的是哪派剑法,又是怎样制服魑魅兽的?”
“我师承穹苍,自是用的穹苍剑法。至于如何制服魑魅兽的,当时情况太过混乱,我哪还记得清?”简从宁说着,似是想起了什么:“哦,倒是一点我差点忘了,魑魅兽被我一剑划在脖子上,它的尸首上定有伤痕。”
宋离又叫人把魑魅兽的尸体拖了上来。
他看着面前人生鬼面的凶兽,目光从它脖颈间扫过,的确有一道细痕。
见到此景的各派弟子又立刻调转了话锋。
“那是我划的……”不悔在宋离胸前微微抬起头,他赤红着双眼死命看着宋离,生怕那人也同大家一样,认为他是个抢人风头的恶人。
不悔有些急切,抓着宋离衣服的手更加用力:“师尊,那是我划的。”
你信不信我?
“我知道。”宋离道。
极简的三个字,是宋离一贯的风格。
不悔却倏然放松了,他登时便什么也不在乎了。他不在乎世人的眼光,不在乎天下的骂名。
只要眼前这个人肯信他,那便够了。
但宋离在乎。
他在乎的不行。
但见宋离一手把挂在不悔身上的剑拽了下来,晶莹剔透的剑鞘之中,银色长剑色若月辉,只有丝丝缕缕赤红隐现,似烈焰流火。
不悔不止一次好奇那剑中的红色到底是什么,他去问宋离,却从未得到过答案。
宋离把剑举在身前,任其间流淌的东西暴露在世人面前。
几位稍有阅历之人瞧见了,俱是一惊。
简承泽的后背隐隐爬起一层冷汗。
“那……那是……”林然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是誓血的剑。”安若素亦是不可置信道:“剑本凶煞,开锋往往要见血避凶。只是这通常是铸剑人的血,只可避凶,难除厄障。而剑成之后,若想长久求安惜福,便取一人心脉精血,连着滋养一月,方可祛除万般凶邪,避诸世苦厄。”
“习武之人素不惧这些,更何况心脉取血太过伤身,故而显少有人会这样做。那是不悔的剑……难道说……”
不悔将话尽数听在耳中,他的身体逐渐僵硬,脑海中来来回回的重复着一句话。
师尊希望,你这一生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脑海中“嗡”的一声,不悔咬牙看向宋离的胸口,手不自觉的摸到他跳动的心房。
这里曾为他开胸取血一月之久,只为换他此生平安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