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一直自以为是地以为足够强大,其实若没有姐姐看顾,那和蔼可亲的妈妈,那些叔叔哥哥们瞬间便会把她吃的渣都不剩,若真心对她,又怎会趁姐姐不在,怂恿她犯下如此大错?
原来这个地方其实也是噬骨的龙潭虎穴,吃人的阎罗地狱,她真的怕了,错了,她拼命抓住姐姐,想攫取一点点温暖的依靠,哪怕象从前那种窒息的,也可以。
第一卷人间道第六十八回当头棒喝
“玲儿,当年我破瓜时,曾经听一位前辈说过这样的话。”孟丽娘的声音突然变得平静淡然:“她说我们这等女子,若是想从良,便有真从良,假从良;苦从良,乐从良;有趁好的从良,有没奈何的从良;有个了从良,有个不了的从良之分……”
空气里回荡着孟丽娘的冷冽,是勘破世事的清透,却也是无可奈何的认命:“若是那才子佳人相逢一处,一个愿讨,一个愿嫁,便算真从良。若是那子弟爱小娘,小娘不爱子弟,本来不愿嫁,却被他撒漫银钱,动了妈儿的火,被勉强进门,因心中不顺,自是放肆,多则一年,少则半载,依旧放了出来,便为假从良。还有那一般样子弟爱小娘,小娘也不爱那子弟的,却被他强势娶了去,我们这种出身,一入侯门深似海,家法又严,半妾半婢的忍死度日,便为苦从良。再有便是择人之际,遇到个情性温和,家道富足的,大娘子有个心慈的,无男无女,指望他娶过门生育,图个日前安逸,日后出身,便谓之乐从良……”
“又或者象我这种,风花雪月,受用已勾,趁这盛名之下,求之者众,任拣择个十分满意的嫁,急流勇退,不致受人怠慢,便是趁好的从良。若是那做小娘的本无从良之意,或因官司逼迫,或因强横欺瞒,又或因债负太多,不论好歹嫁了,买静求安,便叫做没奈何的从良。或者半老之际,风波历尽,刚好遇个老成的孤老,两下志同道合,白头到老,也算了从良,但是那等不善的,当时你贪我爱,不过一时之兴,最后因尊长不容,或大娘妒忌,闹了几场,又回了原处,或者家道凋零,养活不起,依旧要出来赶趁。这便是不了了的从良。”
“玲儿你想怎么从良?”孟丽娘直直看着妹妹,眼眸深处一片沧然。
“我……我……不知道,姐,还象以前护着我好吗?呜呜,我以后听你的话……”
“已经晚了,”孟丽娘一字一句地道,那痛苦的神情撕裂着往昔的记忆,显得分外狰狞:“我给你铺好的路,被你彻底毁了,现在你身在青楼,又失了身,想回去?回不去了!”
“那我们离开这里好吗?姐姐,呜呜,我要从良,我们从良吧,姐……我错了……”
“啪--”又一个耳光,扇的众人皆是一愣。
玲儿捂住脸颊,看着似疯似癫的姐姐,感到无限恐惧,“啊……哑丫,救我……”。
未等哑丫有何动作,孟丽娘已经拎起玲儿的衣襟,恶狠狠道:“现在说错说对有什么用?走到这一步,要么去死,要么向前,这种身份根本就没有中间道路,你想去哪里逃?别做梦了,如今只有变强,强到可以看透男人是什么东西,可以在这个院子里随意支配别人,可以象我保护你一样保护别人时,你才能有资格离开!”说着,重重地把玲儿向地上一掼,俯身看着她,眼眸冷酷如冰:“看在我是你姐姐的份上,不强迫你卖身,不管你卖什么艺,每天必须接待三个男人,赚出三万两银子再说!想从地狱爬出来,先给我滚过几个轮回吧!”说着,头也不回,“啪--”关门。
良久,良久,院子里全是一片灰暗与绝望。
晏子山满头雾水,最近他不知犯什么冲,碰到的前世情人是妖怪,倾慕的仙子是个疯子。世界太混乱了,他愣在当场,呆呆不语。
玲儿被姐姐掼在地上,一直没有爬起,只用衣袖掩着面,呜咽,哭泣,嚎啕,象是要把这许多年的迷梦全部哭醒……
哑丫则浑身发抖,软软靠在院门的围墙上,耳边阵阵轰鸣着那声嘶力竭的当头棒喝:
又一次有一次无奈失去……
“现在说对说错又有什么用?走到这一步,要么去死,要么向前,这种身份根本就没有中间路,你想去哪里逃?别做梦了,如今只有向前去……”
“佛说放下才可提起,放为提之因,提为放之果,这两字之间却万万不可藏了个“躲“字”
于无声处,听惊雷。
每个人的生命当中,都有一个开始。
玲儿带着两个丫鬟挪出了姐姐的伊人院,来到了自己独立的香草院,正式做了丽春院的孟小院主,今天是正式接客的日子,她亦不要丫鬟服侍,只自己一个人净了面,抹了额,化了妆,换了簇新的衣袍,静静坐在房间里,等待着她人生里的开始,似乎,人生里有过很多次开始过,只是这次不同寻常,少女的青涩已然褪去,剩下的是成长阵痛后的决然,她站了起来,打开门。
门外,哑丫。
彼时,那少女站在梧桐树下,阳光洒在她的脸上、身上,裙上,她就在金光里淡淡而笑,一阵微风吹过,似随风飘去,却又如松站立,有那么一刻,玲儿恍惚了,这是哑丫,伤痕累累的脸并未改变,却又不是哑丫,那眉,那眼,那神情,那姿势,如何是那死气沉沉却又摇摆不定的哑丫?
便在这样的恍惚里,听见少女的声音徐徐传来,清晰、亮丽、大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