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道:“甄婕妤的底子是不错。”她微阖的双目微微睁开,似笑非笑道:“只是自承宠以来恐怕已经很少动笔了吧。”
我不觉面红耳赤,声音低如蚊讷,“臣妾惭愧。”
然而太后却温和笑了,“年轻的时候哪能静得下性子来好好写字,皇上宠爱你难免喜欢你陪着,疏忽了写字也不算什么。皇上喜欢不喜欢,原不在字好不好上计较。”
太后待我不错,然而这一番话上,我对太后的敬畏更甚。有时玄凌来我宫中留宿,我也择一个机会婉转劝他多临幸皇后,他只是骇笑,“朕的嬛嬛这样大方。”
我只好道:“皇后是一国之母,皇上也不能太冷落了。”
天气一日日暖和起来,这日早起去给皇后请安,甫进宫门便听见西殿暖阁内笑语声不断,满面含笑的进去,先行了礼,皇后笑道:“你们今儿竟是约好了的不成,来的时候都差不多。”
我这才瞧见下皇后座下东首椅子上坐着华妃,西首椅子上却是冯淑仪,各自下手都坐着一溜嫔妃。陵容体态袅娜娇怯,在花团锦簇中格外柔弱,各自都见了礼,我笑道:“今儿倒真是巧。”说着向前执了陵容的手问:“时气总不太好,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陵容道:“多谢姐姐挂念,好的多了——”话犹未完,连接着咳嗽了两声,转过脸去擤一擤鼻子,方不好意思笑道:“叫姐姐见笑了,不过是风寒,竟拖延了那么久也不见好。”她说话时鼻音颇重,声音已经不如往日清婉动听。
为着感染了风寒,陵容已有大半月不曾为玄凌侍寝,倒是淳儿,心直口快的单纯吸引了玄凌不少目光。
淳儿笑嘻嘻道:“甄姐姐只顾着看安姐姐,也不理我,我也是你的妹妹呀。”
我不由笑道:“是。你自然是我的妹妹,在座何尝不都是姐妹呢。好妹妹,恕了姐姐这一遭吧。”一句话引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淳儿拉着衣袖比给我看,道:“我近日又胖啦,姐姐你瞧,新岁时才做的的衣裳,如今袖口就紧了。”
我忍着笑,掰着手指头道:“是啊。早膳是两碗红稻米粥、三个焦圈糖包;午膳是炖得烂熟的肥j肥鸭子;还不到晚膳又用了点心;晚膳的时候要不是我拉着你,恐怕那碗火腿炖肘子全下你肚子去了,饶是这样还嚷着饿,又吃了宵夜。”我极力忍着笑得发酸的腮帮子,道:“不是怕吃不起,只是你那肚子撑得越发滚圆了。”
淳儿起先还怔怔听着,及至我一一历数了她的吃食,方才醒悟过来,羞红了脸跺脚道:“姐姐越发爱笑话我了。”低下头羞赧地瞧着自己身上那件桃红织金飞花的锦袍道:“不过姐姐说的是,我可不能再这样吃了,皇上说我的衣裳每两个月就要新做,不是高了,就是胖了。我还真羡慕安姐姐的样子,总是清瘦的。”
皇后笑道:“胖些有什么要紧,皇上不嫌弃你就是了。你安姐姐怕是还羡慕你能吃得下呢。”说着看陵容道:“身子这样清癯总不太好,平时吃着药也要注意调理才是。”
正说着话,一旁含笑听着的恬贵人眉头一皱,扭过头去用帕子捂住嘴干呕了几下。众人都是一愣,皇后忙问道:“怎么了?可是早膳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还是身子大不舒服?”
恬贵人忙站起来,未说话脸却先红了起来。只见恬贵人身边的宫女笑嘻嘻地回道:“贵人小主不是吃坏了东西,是有喜了……”
话音未落,恬贵人忙斥道:“不许混说!”
我的心忽地一沉,只是愕然。这样猝不及防的听闻,回首看着皇后,皇后也是一惊,旋即笑逐颜开道:“好,好!这是大喜事,该向皇上贺喜了。”
我心中大震,转瞬已经冷静地站了起来,面带喜色,说道:“臣妾等也向皇后娘娘贺喜。”转头又对恬贵人含笑道:“恬妹妹大喜。”
我这一语,似乎惊醒了众人,也不得不起身道喜,众人纷纷相贺。然而,在这突兀的欢笑声中,各人又不免思虑各自的心思。
恬贵人微微一震,知道是因为上次眉庄的缘故,含羞点点头,道:“太医院两位太医都来瞧过了。”说着略停了一停,冷冷一笑道:“妹妹不是那起为了争宠不择手段的人,有就是有,无就是无,皇嗣的事怎可作假。”说着转脸向我道:“婕妤姐姐你说是不是?”
我心头大恼,知道她出语讽刺眉庄,只碍着她是有身子的人,地位今非昔比,只好忍耐着,微微一笑道:“的确呢。果然是妹妹好福气,不过三五日间就有喜了。”
身边的淳儿“哧”的一笑,旁人也觉了出来,嫉妒恬贵人怀孕的大有人在,听了此话无不省悟过来——玄凌对恬贵人的情分极淡,虽然初入宫时颇得玄凌宠爱,但恬贵人因宠索要无度,甚至与同时入宫的刘良媛三番五次的起了争执,因而不过月余就已失宠,位分也一直驻留在贵人的位子上,自她失宠后,玄凌对她的召幸统共也只有五六次。
然而我心头一酸,她不过是这样五六次就有了身孕,而我占了不少恩宠,却至今日也无一点动静,不能不说是福薄命舛。
出了殿,清冷的阳光从天空倾下,或浓或淡投s在地面的残雪之上,却没有把它融化,反而好似在雪面上慢慢地凝结了一层水晶。骤然从温暖的殿阁中出来,冷风迎面一扑,竟像是被刀子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