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理。
转眼瞧见符元挨着子释蹲在另一个大木盆边上,略微诧异。
这个十五岁的大侄子跟自己有点疏远——他说了,和小孩子培养感情要趁早,但是自己真正开始抓下一代教育的时候,符元已经十岁,不可能像符霖那样亲昵,表面看似惧怕,实际嚣张得很。两年前因为到了年纪,符元迁出宫回平正王府与父母住,只是每日照例进宫学习,相处的时间自然更少。
还以为他跟谁都是那副装酷的苦瓜脸,原来不是。
符元功夫已经相当不错,长生才到门口,便抬头。望见是他,马上站起身打招呼:“皇伯父。”
符霜与庄亦何听见,一个叫声“皇叔父”,一个叫声“皇帝舅舅”,把他当作路人甲,低头继续手上的活儿。
长生问符元:“看什么看得这么起劲?”
少年肃然禀告:“刚刚内务府李章大人拿来一套玩偶,说是水师大捷,上缴的战利品有一部分进贡宫中——”
子释插话:“其实是罗淼捎给孩子们玩儿的玩具,搭在战利品里头送来的。做工颇为精巧,我正跟符元拆了看里头什么构造。”
长生走过去,大木盆里盛满了水,水面上飘着许多小人偶,弯腰捞起一个,不过三寸高,雕刻生动,装饰精美,头颈四肢牵线,底端平粘着木条,分明是个袖珍版水傀儡,一眼扫去,盆里加起来不下二三十个,各类角色俱全,简直能演全本杂戏。
子释站起来,甩甩手上的水:“好了,符元,拆开的那个你负责装回去,我不管了。”
符元应了一声:“是。”
“他们四个还要玩儿的话,你当裁判,谁弄坏的就教谁修好。对了。出宫的时候挑几个带给你老爹解闷儿,就说我借他的,记得要还。他要喜欢想留下,拿东西来换。”
“是。”
符元心知父亲其实非常喜爱这类夏人精巧玩物。因为行动不便,很多娱乐没法享受,这袖珍水傀儡确实相当合适。
长生接过宫女递来的毛巾,替子释擦手,同时训话:“刚出春就沾凉水,受寒胃疼怎么办?”
挨训的没吱声,那边旁听的开口了:“皇伯父,小侄在这里。”
长生第一个反应,是侄儿讽谏的样子。忽然明白了,他意思是他功夫很好,有他在这儿,不会发生意外状况。
轻轻一笑:“我十四岁跟你皇爷爷上战场打仗,你如今也十五了,宫中朝里,自己找点正经活儿干,想好了来跟我说。”
子释推他:“走了走了,你一来,他们都没法好好玩儿。”又嘟囔,“你十四岁打仗,那能拿来比么?我十四岁还是士子呢!此一时彼一时,他们该干的,跟你我当年该干的,压根儿不是一回事……”
长生扬起嘴角不再说话,任由身边人唠叨,他不知道,后头符元望着两人背影,听见那一大串唠叨,跟他一个表情,悄悄扬起了嘴角。
才进隆福宫,长生立马开审:“那个水傀儡玩偶,是罗淼特地送你的,对不对?”
“送我那也是给小孩们玩儿的嘛……”
长生“哼”一声,心道好你个水师大都督,花这心思供他消遣解闷,明目张胆跟我叫板是吧?……
子释忽然从怀里掏出样东西:“嘿嘿,这才是三水兄特地送我的,你要不要看?”
长生板着脸低头,只见他手里捧着一对更为精致的小木偶,不过寸许,没有牵线,装束服色乃普通民间少年,那眉目神气却眼熟得很。定睛端详,分明是自己和面前人——当年样貌。
子释叹息:“上个月你生辰,这个月我生辰。三水兄这份礼,当真称千里送鹅毛。”翻过来,木偶底部有“三水”印记,当属罗大将军手刻。
长生拿过去:“瞧不出他还有这手。”
把玩一番,看着手里在的木偶,又看看面前的人:“为什么我总觉得只有自己变老了?”
“因为你最操心么。”
“这么说……”一只手摸摸下巴,“我真的变老了?”
子释迎头捧起他的脸,仔细审视一番,深情无比:“没有没有——神功盖世,君临天下,只见成熟,不见沧桑。”说着,踮起脚亲亲。
长生正陶醉得云里雾里,却被他从手中拿走了那对木偶,喜孜孜的:“这个我收着啦!可惜没牵线,否则我扯一下你动一下,那得多好玩,哈哈……”
唉……白陶醉了。
抱怨:“隔三差五就有人偷偷摸摸给你进贡,当我是瞎子呢!”
他这话并没有冤枉子释。
李文去蜀州做官,不但遇见尹富文,还重逢王宗翰,原来王公子当年逃往蜀南,娶了当地巴族首领的独生女儿。他身无余财,唯有子释当作资金发给下属的两颗上等南珠一直贴身携带,正好拿来下聘。丈人一死,他这入赘的女婿便继承了位子。蜀州宣抚召开少数民族领袖会议,不想遇见李文。千方百计打听子释下落,李文无奈,只得暗示一番。从此尹、王二位每年必定悄悄表心意,托李文转交李章,再送进宫里。
而子周重建彤城期间,为了招商引资拉人气,不惜亮出真实身份,号召父老回归重建家乡。当初逃往海外的有钱人,经过一番异地打拼,许多财力更加雄厚。听说华荣一统天下,善待百姓,哪怕冒着遇上海盗的危险,也陆续有人往回返。
正是这种情形下,子周重逢了丁二少。当年的丁二少如今已成丁老爷,携万贯家财回乡,犹念念不忘青梅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