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老粗越说越来劲儿,浑然不顾客人的感受。还是程名振心思慎密,笑呵呵地举起酒盏替房彦藻解围:今天难得有贵客登门,咱们不说这些没意思的话。来,满饮此盏,替两位贵客洗尘
干了,干了众豪杰嬉笑着举盏回应。
酒喝在房彦藻嘴里,已经全然变了味道。他先前也没指望着仅凭这几句话便能说服程名振等人归降,但以过去的经验类推,民谚至少应该能起到蛊惑张瑾、段清 这些粗人的效果。而从今天众人的表现上看来,在洺州军中非但程名振这个大当家对李密很是反感,张瑾、段清、周凡,甚至连曾经受了瓦岗救命之恩的王二毛,好 像对李代杨家的传闻很是不屑。
失去了天人感应这一层颇具神秘色彩手段后,他能吸引洺州军的便只剩下切切实实的利益诱惑和实力威慑了。而如今瓦岗山在张须陀的逼迫下自顾不暇,能给予 洺州好处几乎没有。至于威慑,从已经观察到的情况来看,房彦藻清醒地发现,王德仁麾下那两万杂牌兵,根本不可能对洺州军起到威慑作用。双方如果真的发生冲 突,恐怕溃败的只会是王德仁,程名振这边甚至连筋骨都未必能被伤得到。
没有绝对的把握不可轻易展示武力,这点见识房某人还是有的。可就这样空手而回,又实在无法向李密交代。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又将目光转向谢映登,希望对方能恪尽职守地助自己一臂之力,而不是光顾着胡吃海喝。
连续暗示了几次,也不知道是真的喝糊涂了,还是故意逃避,谢映登根本不向房彦藻这边看。只见他频频举起酒盏,跟程名振聊排兵布阵,跟王二毛聊策马迎 敌,跟段清聊后勤补给,跟张瑾聊军中纪律,就是只字不提自己的来意。直到被房彦藻用目光逼得狠了,才摇摇晃晃地凑到王二毛身边,笑呵呵地道:徐二哥本想 把你留在瓦岗,跟大伙一道冲锋陷阵的。怎奈你始终惦记着巨鹿泽这边的兄弟,他只好忍痛割爱。此番送你回来后,咱们两个想再一块儿喝酒可就不容易了。来,满 饮此盏,谢某先干为敬
内营弟兄们的相救之恩,王某决不敢忘提起徐茂公等人,王二毛也动了感情,举起酒盏,一饮而尽。日后徐二哥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捎个信来。风里雨里,王某绝不推辞就是
好兄弟谢映登把酒盏底冲王二毛亮了亮,然后用另外一只手轻轻拍打对方肩膀。在房彦藻这等读书人看来,互相拍打肢体是很粗俗的举动,绝不该发生在 谢映登这种世家子弟的身上。偏偏王二毛等粗胚很吃这一套,咧嘴笑了笑,低声回应,好兄弟徐二哥、程四哥、还有老单和你,都是痛快人。跟你们一起这半 年,王某过得痛快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来,来,我等也遥敬徐二哥,还有,还有程,程将军一盏张瑾、段清二人举着酒盏,晃晃悠悠地走近,与谢映登相对痛饮。对于风度翩翩,又生性随和的 瓦岗小谢,他们心中很有好感。不像房彦藻,总跟别人欠了他似的,开口大义,闭口天命。都是刀头上混饭吃的,谁忽悠谁啊有本事打下江山来的,自然是天命所 归。刀子不够硬的,即便制造出再多的祥瑞,最后也只会落个给人当垫脚石的下场。
眼看着一帮土豹子推杯换盏喝得不亦乐乎,房彦藻越发感到气恼。王二毛和张瑾等人的话也许是无心,但听在他耳朵里,却别有一番味道。徐茂公但有所求,洺 州诸将便义不容辞地响应敢情救命之恩全成徐茂公一个人的了蒲山公和翟大当家什么都没干是不是如果没有翟大当家点头,徐茂功凭什么调动那么多军队如 果没有蒲山公出面,瓦岗寨到哪请到那么好的郎中给姓王的诊治
可偏偏这个风头他没法争。眼下人家洺州军只肯承徐茂公和瓦岗内营的情,根本不卖李密的帐。听那程名振和王二毛两人说的,徐三当家但有用得着之处,他们可以赴汤蹈火。别人呢,别人敢情就白忙活了
越想越气,房彦藻忍不住笑了笑,低声提醒众人:即便在河南,房某亦听说张大当家带领兵马横扫漳水两岸。但不知道程将军这回怎么没跟张大当家一道出兵是奉命留守呢,还是另有安排
一句话,立刻如火上泼了瓢冷水,把谢映登先前刻意营造出来的融洽气氛破坏了个干干净净。众人齐齐扭头,将包含着愤怒的目光向肇事者扫了过来。房彦藻却鼓足了勇气,不闪不避,只顾举着酒盏慢慢品味。
此乃我巨鹿泽的军务,不便在酒桌上说张瑾第一个做出反应,冷冷地回敬。耐着谢映登的面子,他没说出外人无权干涉的话来,但言语中的厌恶意味呼之欲出。
是进是退,九当家自有安排。老房,你初来乍到,又在此待不了几天,还是别多管了吧王二毛更不客气,直接点明房彦藻客人的身份。
我不是替九当家和众位兄弟担心么若是没有一番脸皮厚度,想必也做不得说客。无论大伙如何冷眼相对,房彦藻兀自举着酒盏,毫不避讳地说道:洺州 军固然称得上兵强马壮,毕竟人数太少,在此地根基亦不见得稳固。一旦出现点儿差池,恐怕非但你等要受苦,这地方百姓,也跟着要受罪喽
好像,这也不关瓦岗军什么事情段清忍无可忍,低声怒喝。
房先生喝多了吧周凡冷笑,上前半步,手握刀柄。
多了,多了也许吧房彦藻好汉不吃眼前亏,与周凡拉开些距离,继续卖弄唇舌,我听人说不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