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九四下看了看,规规矩矩地排在了队伍最尾。两腿刚刚站稳,猛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没等他回头,有股王霸之气已经直扑而至,窜过他的肩膀,将前排等待拿药的人吹得东倒西歪。罡风发过后,一名五短身材,留着褐色长须的汉子用力拍了拍药铺的柜台,扯着嗓子喊道,掌柜的,速速按着这个方子配一幅跌打散衙门的贾老爷急着用,片刻耽误不得
唉吆什么风把您蒋老爷给吹来了这点小事儿,您派个徒弟来不成么大热天的,快,来人,快给蒋老爷倒凉茶一直不抬头拿正眼看人的账房先生猛然跳起,陪着笑脸打招呼。早有手脚麻利的伙计搬来胡凳,请蒋姓老爷在柜台旁入座,然后流星般端出茶壶,茶盏,蒲扇,梨膏,伺候此人慢慢享用。
甭整这个,俺心里急得冒烟。快,贾老爷被人打伤了,拿上好的药蒋姓老爷一把推开伙计手中的蒲扇,大声嚷嚷。
甭急,甭急,马上就好账房先生半弓着身子,低声许诺。
,贼子,害得老子连午觉都没的睡姓蒋的又骂了一句,伸手抓起茶壶,嘴对着嘴巴将一壶凉茶灌进了肚子。喝完了茶,他又抓起一块梨膏,向口中干净利落地一甩,然后一边嚼,一边含含混混地问道:最近有可疑的人来买药没有治刀枪伤的如果有,立刻扭送衙门,不得包庇
哪能,哪能呢掌柜的继续赔笑,咱们老周家的药铺,还能让贼人进来您老尽管放心若发现陌生人,立刻给您送去
嗯姓蒋的抬起眼皮,看了看药铺柜台正上方悬挂着的匾额,王霸之气稍缓。不用账房先生提醒,他也知道这是馆陶周家的买卖,自己绝对碰不得。只是平素嚣张惯了,一时忘了收敛而已。又品了两块梨膏,慢慢从胡凳上站起身体,向柜台内望了望,笑着问道:配齐了没有,县尊大人可是吩咐过我,这药必须在你家配。别人家药铺的药材,衙门里边根本不相信
就好,就好多谢林县尊照顾账房先生笑呵呵地走入药铺,从里间拎了两个荷包出来,双手捧着交给姓蒋的。碾成散的这包是外敷,另一包是小店给贾老爷的补药,熬了趁热喝,多少血都能补回来。
这儿姓蒋的汉子一咧嘴,露出满口的黄牙县尊大人可没给我买补药钱
这话说到哪里去了,若不是几位老爷不顾风吹日晒地维持地方秩序,小店哪能安心做生意。一些人参、鹿茸而已,值不了几个钱,蒋老爷尽管拿去用。若是不够了,吩咐个人来一趟,小店再给几位老爷配
如此,多谢掌柜的仗义。姓蒋的汉子抱了抱拳,风一般远去。账房先生目送他走远,收起笑容,再度端坐于高高的柜台后,头也不抬,将算筹摆得啪啪作响,下一个,先来后到,排队,排队别乱了这里的规矩
程小九搬到馆陶时间短,没见识过类似阵仗,直看得暗暗纳罕。趁着没人注意自己,他压低声音,向身边的王二毛询问道:刚才那是谁啊,怎么这么大的谱儿。连药铺账房都不敢得罪他
衙门里的蒋老爷啊,连他你都不认识王二毛皱起眉头,摆出一幅笑人少见多怪的模样。论辈分,他还是我家表舅呢。没出五服的近亲
他是县衙里边的差役程小九不想探询王二毛与姓蒋的汉子到底是什么亲戚,径自问道。
不是,但也差不多。他是郭捕头的弟子,咱们馆陶的第一弓手王二毛回头望着蒋姓汉子远去的背影,满脸羡慕地说道。
哦程小九点点头,低声回应。他对官府的事情大概有点印象,知道一个县衙里最低级编制就是差役。而弓手仅仅是差役的帮手,平素根本没有薪俸可拿,完全靠在民间搜刮才能捞到生计之资。这种下贱无耻之徒,素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