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损结果很快便统计完毕。在刚才接触中总共有两个半旅的乡勇投入了战斗,当场阵亡了三十人,伤十七人。而流寇们在试图翻越木栅栏时吃了兵器太短的亏,被捅死四十九人,带伤撤下者不计其数。
单纯从敌我人数损失对比上看,乡勇们首战的结果非常优秀。只是他们的人数仅有一千,而敌人的数量却无法估量这个鲜明的数字对比让任何人乐观不起来,包括故作镇定状的程小九。但他却没有任何办法来扭转这种被动局面,只能尽量找一些己方的优势来鼓舞军心。
他们没有弩车也没有攻城锤的云梯指着远处的火光,程小九大声叫嚷。他说的这三样都是兵书上记载的破城利器,没有这些重型装备,馆陶县的城墙便能多挺很长时间。可惜乡勇们对弩车和云梯没有半点儿概念,只是蹲在同伴尸体旁低声哭泣。这些老实巴交的力棒现在终于想起了害怕,终于明白,原来那三斗米的军粮,并不是可以轻松吃到肚子中的。
哭什么,敌人不是退了么他们连铠甲都没有穿,根本打不过咱们董主簿扯开嗓子,大声咆哮。这是另一件可以令人感到安慰的消息,流寇们的训练程度和装备情况与乡勇一样糟糕至极。馆陶县临时赶制的竹片弓和竹杆箭在五十步外根本穿不透单层猪皮,却也给流寇们造成了不小的困扰。横在栅栏外的尸体中,有十几个是便先被羽箭射伤了的。慌乱之下,伤者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地被乡勇们活活戳死。
乡勇们依旧默默流泪,手中却始终不肯再放下已经被血水润滑了的长枪。他们已经不再是群力棒程小九心中灵光一闪,突然记起了当年父亲对自己讲过的话:只有见过血的士卒才是真正的士卒。再次定睛观看,细心地他果然于乡勇们身上发现了一种完全不同的气质。那是一种若隐若现的杀气,就像一把刀开刃之前和开刃之后的差别。虽然都可以称作刀,砍出去后的效果却若判云泥。
韩葛生、段清、蒋百龄,你们三个带着弟兄们先退下去休息,换其他旅的人上来这个时候,继续软弱下去就是对所有人不负责任。程小九又扫了身边的乡勇一眼,点着几个队正的名字命令。
是韩葛生和段清两个大声领命。蒋百龄却小心地向身后看了看,低声建议道:长史大人,您是不是去县尊那里知会一声大人他一直在看着咱们,估计等战果早已等得心焦
这只是流寇的第一波试探程小九皱着眉头回应。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如果事事都要退到后边请示一遭的话,这仗打起来就更困难了。尽管如此,他还是决定接受对方的建议,想了想,低声补充道:不过让大人知道一下也好。至少弟兄们的功劳会被仔细记录在案。你们先带队在这戒备着,我去给大伙请功
众乡勇闻听此言,抽泣声立刻就小了下去。林县令在征召乡勇时曾经答应过大伙,战时另外有赏钱。杀了敌人,赏钱按人头计算。栅栏外边尸横枕籍,若是县令大人肯遵守前诺的话,估计大伙又能分到一笔额外的财富。
程小九看得叹气,犹豫了一下,又事先声明道:若有赏金,战死的兄弟们拿大头。活着的兄弟们分小头。大伙家里都有老有小,谁也别亏了谁。
那是,那是,长史大人尽管放心蒋百龄连连点头,催着程小九赶紧去向林县令讨赏。
你等千万小心程小九又婆婆妈妈地叮嘱了一句,转身跑下残墙。
刚才残城上战斗打得激烈时,林县令已经急成了握凭借千余乡勇守住馆陶,但如果一箭不发便带头逃走的话,日后无论杨玄感造反成功,还是当朝皇帝陛下从辽东返回,都不会给他好果子吃。所以,初次交手的结果对他极为重要,将直接左右着他的后续决策
看到满脸是血程小九向自己跑来,林德恩的心里立刻就咯噔了一声。在众目睽睽之下却不敢失了身份,只好强作镇定地迎上去,低声询问道:贼人退了弟兄们损失如何你自己呢没再受伤吧
禀告大人程小九站稳身形,大声回应,我军阵亡三十,轻伤十九,无人重伤。当场杀敌近五十,伤其数百。贼人气力不济,已经暂时退避
好,好,弟兄们好样的林县令连连点头,心中一块石头砰然落地。程小九能带人打退敌军第一次进攻,就能打退敌人第二次。流寇们素来没长性,万一不堪损失而退走,自己跟任何人就都好交差了。
周围请战的百姓同样听得兴奋,举起手中的兵器来,再度请求上城杀贼。程小九四下扫了一眼,抢在林县令做决定之前建议道:启禀县尊大人夜色太浓,张金称只是在小规模试探。卑职建议让第一波参战的弟兄先撤下来休整,其他几队轮番上去。明早日出之后,也许我军会面临一场真正的恶战
好,好,就按你所说布置。林德恩现在是怎么看程小九怎么顺眼,非常爽快地答应了对方的要求。从衣袖中拿出一根事先准备好的令牌,他先向众人晃了晃,然后大声吩咐道:本县就把三团加一旅乡勇的调度权都交给你。若有不服从者,你尽管自行处置,不必禀告本县知晓
谢大人信任程小九感激地躬身。属下还有一个请求,望大人成全
林县令捋须而笑,说吧,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出来,本县一概照准
弟兄们舍命杀敌。请大人传令抚恤战死者,以励士气程小九双手抱拳,大声请求。
那是自然林县令本来就不是个很吝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