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震惊的是,这样的正在搭建中的简易木桥还远远不止一座。石瓒粗粗数了数,从东到西,足足有六座木桥在齐头并进。按石重的说法,柴绍赶到南岸也就是两个多时辰。而就在这短短的两个时辰之间,桥面已经铺到了河道五分之一处。
这下可就有点麻烦了。如果柴绍犯傻徒步跋涉的话,借助地形的优势,石瓒还有信心挡他一挡。可他踏着桥面杀过来,就弥补了自身陷在河泥中行动不便的,地势上与北岸守军几乎齐平,很难被防守方占到便宜。
你傻啊,怎么不用弓箭阻止扭过头,指责的话语冲口而出。
大帅息怒。河道上风大,羽箭很难中目标。并且咱们的弓箭手数量没对面多。互相用羽箭招呼,肯定吃亏石重叹了口气,低声解释。在石瓒没来之前,他和伍天锡两个已经采取多种办法,试图延缓敌军的建桥速度。可是,这些办法都没能奏效,反而白白搭进去了几十号弟兄。
石瓒愁得直嘬牙。六座浮桥齐头并进,按目前速度,今天下半夜肯定能跟北岸接上。届时,他只能兵分六路,堵住六座桥头跟柴绍死拼。可柴绍估计也不会那么傻,非要沿着桥梁运兵。他只须将桥梁伸过大半个河道,就可以挥师发起强攻。一部分弟兄沿着桥面冲过来,跃上北岸沙滩。另外一部分士卒则沿着桥梁下面涉水而过,利用桥上弟兄与守军交手时的混乱,硬冲上河岸。
只要有一千以上的李家士卒登岸,就能死死顶住自己麾下的五千弟兄。而后续的李家军就可以从容渡河,用人数的优势,把自己麾下的五千弟兄活活淹死白沙滩上
我刚才跟伍兄弟也商量过,觉得死守肯定守不住。仿佛猜到了主帅在想什么,石重低声提醒。
那你想怎么办石瓒对新出现的情况大为光火,皱着眉头向下属询问对策。
伍天锡的意思是半夜时分主动发起进攻,劫柴绍的营。石重咬了咬牙,以极低的声音回答,但属下觉得,既然上游的木桥还在咱们手里,不如,不如咱们一走了之反正窦建德对您老也是一般,他死不死,关咱们屁事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石瓒连连摇头,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老窦的确对咱们一般,可也没亏待了咱们。况且没有老窦,咱们在河北也蹦跶不了几天。过河偷袭,恐怕也没多大意思。柴绍好歹也是个大将军,不会这点防备都没有嘶
一边吸着冷气,他一边冥思苦想。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再找程名振问计肯定来不及了。自己打十几年的仗,如此硬的茬子还真没遇到过。猛然间,石瓒一咬牙,大声喊道:他要过河就让他过。把弟兄们从岸边都撤下来休息。别拦着。谁怕谁啊,让他上岸,老子就跟他实打实地玩一玩
大帅石重望着自家将军,目光中充满了迷惑。混的时间稍长的老江湖都知道,所谓绿林道义,福祸与共,那都是糊弄刚入行的生瓜蛋子的玩意。真正绿林规矩却是有便宜我先上,拼命由你来。谁知道今天自家将军犯了什么迷糊,居然非要为窦建德做一回孝子忠臣
别啰嗦了,去收拾队伍石瓒横了他一眼,沉声命令。然后又叹息着推了推他的肩膀,即便老窦没了,河北这片地方也轮不上咱爷们说得算。去吧,老窦虽然不大够意思,可换了别人,咱爷们的处境还未必如现在呢
石重刚才想提的就是抛弃窦建德,借机取而代之的建议。听石瓒如此一说,知道自家将军心意已决,只好咧了咧嘴,苦笑着去执行命令了。望着他的背影离开,石瓒又深深地吸了口冰凉的晚风,将其化作满腔的无奈喷了出来,他奶奶的,老子现在好歹也是个将军见了硬茬就跑,今后还怎么在道上混来人,今夜老子不会偷袭他,让他放心大胆的造桥。明日一早,老子在河这边跟他决一死战
是,大帅石瓒亲卫队正张楚上前领命,转身而去。大帅今天到底怎么想的,他猜不清楚。但张楚本人却十足十地赞同对方最后那几句话,老子好歹也是个将军,见了硬茬子就跑,今后还怎么在道上混
通过正在搭建临时浮桥的士兵之口,石瓒这边发出的挑战很快就传到了柴绍的耳朵里。后者闻之,先是一愣,然后摇头而笑,吓,跟老子玩这一套啊,真是被猪油蒙了心。告诉弟兄们,该搭桥的继续搭桥,该睡觉的继续睡觉。明天一早,本将军带着他们去割敌人的脑袋
帐中诸将轰然而笑,都道对岸的蟊贼自不量力。柴绍想了想,点手叫过刚刚被自己提拔起来的定远将军陈良诚,低声吩咐道:今晚警戒的差事,就有劳你和你麾下的骑兵了。多布几重哨岗,别指望贼人言而有信
属下遵命陈良诚抱拳施礼,心中对柴绍充满了感激。事实已经证明,在狭窄的桥面上,骑兵的战斗力很难发挥完整。贸然上前,只有被人屠戮的份儿。而在河滩上往来巡逻,为大军站岗放哨的差事则没有送死的风险。并且,自己麾下那些刚刚遭受重大打击的骑兵弟兄也可以借机恢复体力和士气、
都下去休息吧,已经到了这时候了,就让贼子多活一个晚上又能如何柴绍疲倦地挥挥手,命令将士们各自退下。
将领们接连忙碌了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