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知道这是真实。
可是,藕臂仅动了动,指尖在发颤,她举不起手。
沮丧浮上心头,她放弃去捕捉那袂握不牢的衣角,眼光再度移到泛著光的纱帘上,不著痕迹地收回手臂,另一手手掌轻压著有些不听使唤的手背,沁凉的触感自手心传来,但她不冷。她没有知觉,只是有些麻木,是坐太久了。
郝天渊站起来,有些无奈地走到她身前,她的眼睛,总是有意无意地追随著光亮,因为在潜意识里她仍很怕黑,即使她什麽也不愿再说、什麽也不愿再看,完全将自己的内心封闭,她的恐惧,还存在著。
他挺拔的身影挡去了不少日光,她不悦地皱起眉,没看他,但郝天渊看见了。他慢慢地扳开她交压的两手,小心翼翼地挽起她的双臂,因脚太酸麻而站不稳的她只能倚靠在他胸前,任他将自己围拢在深得似漩涡的氛围之中。汲著他的气息,她舒憩地闭眼,不管他将她拥得有多紧。
他常抱著她,常常趁她失神时在额上烙下他的轻吻。
她什麽也不知道,感觉全都在某时掏空了,她只知心很冷,还是,已失心了?她只能靠著本能,顺著他而走。
同样闭上眼的郝天渊圈著她瘦弱的身躯,感受她那淡淡的温热,去确定她是活生生的一个人,每天,她也是这副模样,木头娃娃般没表情、没说话,有时甚至坐上一天,文风不动。她完全隔绝自己的情感,不容许自己表露情绪,甚至封锁了记忆,他很无力,只有她,让他头一次有害怕失去的感觉。
害怕有一天,她会消失不见。
「舜柔,你不可这麽自私。」他低喃,她这麽自私,完全不允许他有赎罪的机会,就已经放弃他……和孩子,那次,她险些要自他生命偷溜,以後,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他不得不承认,她在他生命中,是很重要的存在。
她终於再次回到他身边,但这般轻盈的她,怎麽像是快要离他而去?但他不敢再用力抱她,因她会疼,刚刚她皱眉了,难得她的脸上有表情,他却不希望是代表痛苦的表情。
咯咯的叩门声敲进,他张开眼睛,同时一阵婴孩的哭喊声猛地响起,束了马尾的郝红单手搂著在襁褓中的婴儿,另一手按著门把,苦恼地看著郝天渊,表示她是迫不得已才跑来打扰他们。
郝天渊退开一点,动作轻柔地把一脸木然的舜柔放回上坐著,半只脚踏了进来的郝红见状,动作迅速地抱著婴孩走来,也像旋风般卷来了淡淡的香气,郝天渊伸手接过仍在啼哭的婴孩,以指拭去白嫩脸上的泪滴,轻轻摇晃了婴孩数下,像是变法术似的,不一会儿,婴孩止住了哭声。
「吁!」瞧见小侄儿不再哭了,郝红松了口气,有点抱歉地看著郝天渊说:
「哥,他突然哭了,我摆不平他,只好来找你啦!」
「嗯。」郝天渊搂著轮廓有数分似舜柔和他的婴儿,一股暖意涌上心间,只是……他瞥了舜柔一眼,发现她向来没焦点的眼定焦在孩子身上,他弯身,执起她的手,让孩子栖息在她怀中。
婴孩淡灰色的眼眸骨碌地瞧著舜柔,粉色的脸颊因他吃吃的笑而上扬,水嫩得像颗熟透的苹果,舜柔有点颤抖地伸手,以指头抚著婴孩的脸,感受那柔滑的触觉,婴孩又笑了,舜柔定定地看著他,唇角也缓缓地弯出了久遗的弧度。
郝红及郝天渊也看到了这幕,郝红忍不住坐到舜柔的身旁,含著泪微笑,她终於也看到舜柔会笑了,那笑容,是淡淡的,但并没有消去,舜柔真的笑了……这会不会是个好的开始?
「舜柔姐,这是你跟哥的孩子。」郝红瞅著她说,也不管她有没有听进,郝红只希望有片言只语她或会接收到,然後,不再封闭自己。
舜柔……她是叫舜柔……她常常听到他唤她舜柔,然後说些什麽,她不知道,也许是不记得,但她是舜柔。看著怀中高兴地笑著的婴孩,舜柔觉得心像变暖一些,原来她的心未失,还在。
「哥说,等你想起一切了,再为宝宝取名字。他是男孩子,虽然早了一个月出生,却很健康的。」郝红看著舜柔拍抚婴孩的举动,掉了泪,她没抹去,继续说。
「我离开一会儿。」郝天渊朝门外的凛一颔首,轻轻对舜柔说,她迟缓地看著他,那抹笑还残留在她唇边,他设法牢记这一刻,她开始有反应了,她笑了。在她再垂头看婴孩时,郝天渊才迈步离开。
淡淡的馨香萦绕,婴孩安静地闭眼睡去,那容颜是恬静的,像是春日的和风拂过心里,涓涓滑入她不愿开启的那一处。她觉得那股香味很熟悉,抬头,见著贬著泪光的年轻脸庞,很熟稔、似曾相识……她是不是认识这女生?
郝红不晓得舜柔的心思,像是忽地想起了什麽似的,她拉起了坐著的舜柔,舜柔抱紧怀中的孩子,跟著她的脚步到纱帘前,郝红唰地一声拉开了纱帘,倏地,刺眼的日光像觅到出口般直射而入,舜柔赶忙闭起眼,她不习惯强光,也许很久很久,也许其实只是短暂的时间,但当她醒来之後,她就在一个幽暗的,有著点点和暖的光的这一室里待著,不曾感受过如此强烈的光。
郝红难得有耐性地等待舜柔再度睁开眼睛,然後,在舜柔敢於看出去时,她以指点点落地窗下的绿丛,舜柔循著她的指看,又是一个看过的地方,她是不是在那绿丛附近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