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天色有点灰蒙蒙的,淡蓝色的烟雾从老三口中喷出,将他的脸弄得有些模糊。
钻井竖起来了,耸立在眼前。看着十来米的绿色塔衣,他百感交集。有三年了,他总是怕看见它,夜里梦见了,醒来一身都是冷汗。
老钱柱着拐杖从塔衣里钻出来,手里还提了个空油壶,看老三在那发呆,吼道:“你游手好闲站那干什么?兔崽子,耗子盯小偷——贼眉鼠眼的!”
老三奔过来接下油壶,点头哈腰道:“师傅,你给我留点面子行不?我大小也是这里的最高领导,这威信还是要的。”
“那好,我是叫你鲁工呢还是叫三哥?”老钱斜眼看他。
“不要那么见外,你叫我老三就好了。”老三笑嘻嘻地说。
老钱想起了陈年旧事,“我记得以前大伙都管你叫‘痔疮’。这名字倒是顺口。”
“师傅,师傅,我的亲师傅!”老三脸色大变,“你小声点。你别这么毁人不倦好不好?”
老钱冷哼一声,“你那本破小说里是怎么编排我的,你记得吗?小说里我好像叫钱不够,是吧?”他说的是那本差点让老三成名立万的网络小说《勘破草根》。
老三连忙解释:“小说嘛,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你不要对号入座嘛!”老钱叫钱不苟,老三在小说里替他升华了一下,对,是升华!
“对号入座?”老钱一听更来气了,“你狸猫换太子——改头换面,还埋怨我对号入座?你是盼我没钱花,是吧?”
“这个嘛,我觉得追根溯源得怪给你起名字这个人,他,他怎么起这么个名字?太挖坑了!”老三转移矛盾。
“我爹帮我起的。”老钱气急败坏了,“你要我去找他算账?”
老三也觉得这不现实,老钱的爹去世有几年了,上哪找?
两人吵着到了放工具的一号帐篷前,老三进去搁下油壶,赶紧出来继续挨骂。不让老钱把气顺了,一晚上别想安生。
老钱越想越气,“你胡乱编排我还有理了?你说我用歇后语骂人空前绝后,二十分钟训话,几十句不带重复的,如高山倒马桶一一臭名远扬。我,我的名声都给你败了……”
“师傅,师傅,别激动,小心血压!”老三安抚道,“我错了,我错了!”
“还胡诌我发话说,你不把白菜炒出猪肉味,就别想出师。”老钱还不消气。
“这话是你亲口说的。”
“我是说,你不把白菜炒出猪肉味,别想做厨师。”老钱看他在掰手指,“你数手指干什么?”
“数你用了几个歇后语。”老三诚实地说。
“脱裤子上吊——死不要脸的东西!”老钱破口大骂,“一天到晚没个正经!我跟你说呀,搞完这个工程,你回来活动活动,想办法把位置提一提。”
“提什么呀,我这样不挺好?再干几年,多积累些工作经验再琢磨这事不迟。”老三不以为然。
“人家现在讲究的是,有后台要上,没有后台创造后台也要上!”老钱唉声叹气,“你呀,有关系歇着不去用!”
“师傅,我们这一代跟你们那一代有所不同,裤裆里放屁——两岔!有些东西我们不继承。”
“好吧,我们这一代是那个……猴子捞月亮——白忙活一场。”老钱酸溜溜道,“你们是,旗杆上挂猪脑壳——头扬得老高!”
黄辉亚在另外一个帐篷前喊:“开饭喽!”
他像模像样的系了一件无袖的白色长围裙,戴一顶白高帽,挥舞着长锅勺。钻井队扎了三顶帐篷,成品字形安放,间距有十米左右。黄辉亚做饭的是二号帐篷。
“他有健康证不?”老钱提了这个问题。他怎么看,都觉得这是个假炊事员。
“应该有吧。”老三扶着他一高一低过去,心里也没底,“就算没有,他也会去地摊上买本假的。二十块钱的事。要不,你晚上去他包里搜一搜。我敢打赌,里面至少有二十本假证。”
前面的癞蛤蟆快走几步,迫不及待打饭盒递上去,“黄大厨,弄了什么好菜?我快饿死了!”
“红烧肉。外加一个野菜,水芹菜。”黄辉亚笑呵呵说。接下饭盒打菜。
老三跟老钱过来,老三叫老钱等下,他去拿饭盒。还没拔腿走,黄辉亚一本正经道:“我的证都是正儿八经的。”
“这你也听见了?”老三有些吃惊。他跟老钱说悄悄话,八、九米远黄辉亚居然能听清!
黄辉亚低声说,“我学过唇语。”
身怀绝技啊!老三仔细看他一眼,“会开飞机吗?”
“‘蜜蜂’16直升机能行。”黄辉亚干巴巴地说。
呃!老三噎住了。这么牛,你怎么不上天?他自惭形秽去帐篷里拿饭盒了,边走心里边嘀咕:你这兄弟我高攀不起。患难见真情!我没跟你共患难,喝了血酒也不顶用!******不也跟张学良结拜为兄弟吗?到头来,关张学良一辈子没商量。
老三拿了饭盒来,其它人都打好饭菜,在一边或蹲着或席地而坐吃得那个香。老钱正坐一张小折叠椅上训人:“你们少给我东岳庙里拉二胡——鬼扯,吃了饭,给我去三十米外挖了茅坑。不准偷工减料,不准……”
老三将打的饭菜端给老钱,自己端了饭盒,蹲旁边看他口水飞溅地骂人。这阵仗好久没见,他感到亲切。
老钱骂顺了气,这才吃饭,才吃了两口便皱了眉头。老三吃了一口水芹菜,立马吐了,重新夹了水芹菜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