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逃避,蓝铃一直在最靠近她心脏的地方。
三年来刻意压抑的情感洪水般淹没了沙扬,一踏上中国的土地,她就迫不及待地联系蓝铃。过去的同事告诉她,两个月前,蓝铃已回到日本。
沙扬,还是不敢回家,她怕自己日日痛哭失声,她怕以悲容面对父母,而此刻,她已经害怕了海,曾经的无比宽大的辽远的海,那一望无际的全是忧愁,全是绝望,她需要混迹人群,需要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才不至于太孤单,尽管她已无法再融入他们的世界,当个热闹人群里的孤独者总比在不断强化“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这样悲怆情绪的空旷寂寞的环境里当个寂寞者更能得到慰藉。
沙扬在一个闹市的小旅馆住了半个月。回家跟父母团聚后,沙扬去找了一份周围人很多的工作:到成人学习班教授英语和日语。她教得很好,学员们都很喜欢她,多家成人学习机构都来聘请她。但是这个二十七岁的女子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明朗愉悦的女孩了,她的周围没有朋友,更没有快乐,她封锁了自己,成了一个独来独往的孤傲的寡言人。
沙扬还是联系上蓝铃了,她是她的空气,她已经认命:不再挣扎,不再努力,就由着这份感情带着她随意漂流。蓝铃还是很友好,很会关心人,还是那么幽默、风趣、大度。这个能干的女孩,因为父母的一再催促回到了日本,在中国多年的工作,不仅让她积累了经验,还强化了她为人处事的能力,回到日本后她坚持继续工作,并且要从事自己热爱的老本行。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敢女子,在日本女人就业如此艰难的环境中,硬是闯出了一条大路,她开了一家电器公司,她的客户遍布世界各地,如今才三十六岁,她已经成为同行中一个令人侧目的企业家。
沙扬不敢再向蓝铃表白,虽然她的情感绝不减于当年,炽热的程度可能还要更强烈,她怕失去她,她怕哪一天这个女子就一个转身不再回望她了,那么,她将不知道是否还有活下去的意义。她们只是偶尔发个邮件,偶尔在留言、交谈,一起谈谈球赛和荷花或者樱花。
两年后,沙扬迎来了她人生中的又一个打击:蓝铃结婚了。知道消息后的沙扬像个傻子一样,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几天不吃不喝更不出门,随后像个疯子一样,自虐。望着镜子里那个怪物似的还是很年轻的生命,她痛哭了一天一夜。生命不能终止,她必须活下去,无论如何要想办法振作起来……
沙扬又一次辞掉了工作,她第二次出远门,终点站还是巴厘岛。
只要蓝铃幸福,我就应该快乐……
这是在巴厘岛的那一个月里沙扬天天流着泪对自己说的话。海水似乎又拥有了抚慰人心灵的力量,在那一个月里,她发现自己成熟了,不再介意蓝铃属于谁,她也不再逼迫自己去改变什么,她们的友情还在,为了这样的友情,沙扬也应该好好去生活……
回到中国后,沙扬又重新找了工作:那些成人学习班依然欢迎她。大痛后的沙扬仿佛大病新愈,小心谨慎规规矩矩地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并想就这样一个人安安静静度过余生。
这样平静的日子持续了大半年,婚姻压力打破了沙扬的安稳梦。
多年来没见女儿谈论过男朋友,沙扬的母亲早就急了,又总是见她任性地随意东奔西跑,每次谈到婚姻问题就沉默,无论怎么问都问不出一星半火来,现在比沙扬小三岁的弟弟天天带女朋友回家,并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沙妈妈觉得不能再由着沙扬耍性子了,这回无论如何也要把女儿嫁掉。沙妈妈跟沙扬说,你是老大,你不结婚弟弟就也不能结,你不能耽误了弟弟的婚事啊,只要是你喜欢的人,妈妈一律不干涉,你是长得很漂亮,也很有本事,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儿,但怎么好也总有合适的,不要眼界太高啊……
三个月后,也就是过了三十岁生日不久,沙扬举办了婚礼,新郎是一个美国白人,一个离过两次婚有三个小孩的五十来岁的男人。那是沙扬在巴厘岛当空姐的时候认识的一个乘客。
2相匹配的婚姻
“你,喜欢他?”
沙扬轻轻摇头,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
“沙扬……”我说不出话来。
沙扬轻轻咬着自己的嘴唇,饱满的双唇在微微发抖,白皙纤长的双手使劲绞在一起。
“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个男人?”过了一会我问。
“已经离过两次婚的男人,再离一次也没关系。”沙扬轻轻笑了,笑得凄怆。
“你是准备好了离婚才结婚的?”
“是。”
“沙扬……”
“我不能害一个年轻的还有梦想的男人,也害怕一个家庭观念很重‘责任心’很强的男人。婚姻是一种负累。”
“对,中国人的婚姻尤其累。”
“所以我绝不嫁中国男人,日本男人就更不用说了。这个美国男人我不爱,但至少不用担心他来指挥统治我。在西方人的观念里,婚姻的双方相对平等一些。”沙扬又兀自笑了笑,“我从小就不喜欢男人,男人在我的眼里就是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头等公民,他们觉得自己是世界的主人,无论在哪一方面都要显示自己的性别优势,他们主宰着这个世界。我厌恶男尊女卑。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喜欢一个女人吧。”
“我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