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阮阮忍不住带上了微末的讥嘲:“你们都让我等。等到什么时候?”
温青霞让她等,现在苏嵘生也让她等。
等待是苍老的开始。她能等多久?她又凭什么等?
况且,等,难道就会有结果吗?
她娇小纤瘦的身体陷进椅子里,黑色的长发包裹着她,单手遮住眼睛被月光笼罩的她,像是一个瞎眼的精灵,沉睡在这夜色里。
他听到她清凌凌的声音,没有起伏地响起。
“我曾经,有过一个爱人。”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从我情窦初开开始,我就知道我要做他的新娘。”
“他让我等他有足够的能力和资本,来迎娶我。我等了。他让我等他给我惊喜,我也等了。”
“我也期盼过我们的婚礼将会是怎样盛大,别人会怎么羡慕我,我又会多么幸福。”
“只不过……我最后等来的啊,是他吞并了我家公司,逼死了我爸,逼得我妈成了一个躺在床上的活死人。”
“从十三岁,到二十三岁,我等了整整十年。我好不容易放弃了等待,你们却开始劝我去开始另外一段等待。”
她终于拿下了手,露出了那双被遮住的眼睛:“你们怎么能这么残忍?”
那双剔透的杏眼像是养在水银里的一丸黑珍珠,黑白分明,透着彻骨的冷。
大颗的眼泪滴落下来,她面无表情,像是灵魂和躯体已经分离。
苏嵘生突然觉得有些无法直视这双眼睛。
他抬起手,重新替她盖住流泪的眼,感觉到她沁凉的泪水落在他的掌心,潮湿的睫毛刷过他的纹路。
“对不起。”他重重的道歉,认真极了:“对不起,我不知道。”
顾阮阮突然笑了。
她拿开他的手,窝回椅子里,闭上眼睛笑的满不在乎:“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她眼角的泪珠还没掉下来,她的脸上却已经没有了情绪,笑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跟他说又有什么用呢?他是陆昱瑾的朋友,自然是偏向他的。
就算是陆昱瑾做错了,他也只会劝她忍耐,等待,宽容。
有什么好说的。
他看着她缩回阴影里,看着她顺滑的长发滑落盖在她的身上,看着她唇角带笑,泪水干涸。
却什么都做不了。
无力地握拳,苏嵘生的心里突然涌上了失落。
顾阮阮却恢复了平静,只淡淡的道:“你走吧。”
苏嵘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沉默地站起身:“夜里凉,保重身体。”
他什么都做不了,至少能给她片刻的安静和私人的空间。
脚步声渐渐远去了,顾阮阮睁开眼看了一眼外面繁华的灯火,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又闭上了眼睛。
难得的安静没有保持太久,脚步声却渐渐近了。
以为是苏嵘生去而复返,顾阮阮只淡淡的问了一句:“落了什么东西吗?”
“是。”一个熟悉的男声贴着耳边响起,热气喷洒在她的耳廓上:“把心,给落下了。”
猛地睁开眼睛,大眼里全都是凌厉,顾阮阮不用扭头就能准确地喊出这个人的名字:“顾、明、翰!”
“看来,阮阮也很惦记我。我真是太高兴了。”顾明翰低头深深嗅了一口她的气息,脸上露出惬意。
顾阮阮猛地站起身,拉开两个人的距离:“你怎么进来的!”
陆昱瑾这次加强婚礼进场的审核,除了防备方婉茜之外,未尝没有防止顾明翰捣乱的意味。
酒店整个都已经被包了下来,除了苏嵘生这种在这里留宿的人之外,没有任何人进的来。
顾明翰又是怎么进来的?
“怎么?不欢迎我?”好以整暇的微微一笑,顾明翰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阮阮的婚礼,我怎么可能不参加呢?”
即使不是新郎的身份,他也一定要看看她第一次穿婚纱的样子。
美极了。
美得让人,恨不能毁了这一切。
勾起嘴角撕扯出一个阴暗的笑,顾明翰伸手想要触摸顾阮阮的脸:“阮阮,你后悔吗?”
新婚当夜被当众扔下,被别人非议看笑话,你后悔了吗?
一把拍开他的手,顾阮阮的瞳孔中央像是燃烧着火焰:“后悔?”
“后悔什么?后悔没有早点逃离你,没有早日看清楚你的真实面目吗?”顾阮阮轻轻扬起唇,声音都变得温柔:“后悔呀,后悔的恨不能一刀捅死你。”
“是吗?捅我一刀,阮阮就开心了吗?”低低的笑了起来,顾明翰竟不知道从哪儿真的掏出一柄水果刀。
将刀鞘摘了下来,他将刀柄塞进顾阮阮的手里,伸手握住刀尖,抵在自己的胸口:“乐意之至。”
“你以为我不敢吗?”顾阮阮厌恶极了他这副深情的模样。
他总是这样。
浅褐色的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