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禹似乎对刘秀这样风轻云淡的反应有点难以置信,凝视刘秀半晌,终究还是拱手告退。
刘秀安排下人将邓禹送出,直到下人回来禀报邓禹已走远后,刘秀这才缓缓开口道:“去把公孙召来,他必定未眠。”
不多时,冯异出现在了刘秀的屋内,二人讨论着关于王野的问题,刘秀转述了方才听到的诸多疑惑,冯异仔细倾听着,不时点头附和。
最终,商议已定,刘秀面色阴沉地道:“查清此人身份,要办得不露痕迹。”
“属下明白。”冯异当即作揖允诺。
“可以了。”刘秀说完,神态立即恢复往常的和蔼之色,“公孙,深夜打搅,我多有愧疚,速速回去吧,你办事,我放心。”
冯异才刚拱手告退,邓禹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中,他没有解衣入眠,而是来到了一间昏暗的客房前,对内拱手道:“王先生,果然如你所料。”
房里没有回话,只有一盏雁鱼灯被点亮,幽暗昏黄的光线从中升腾而起,照在一人的脸上,那便是所谓的王先生了。
然而那人却不是王野,而是一个须发斑白的老者。
此人名曰王郎,在原来的历史中,他本是一个算命的神棍,后来谎称汉室后裔,通过刘林等人的帮助称帝,击败过刘秀,曾风光一时。
世事难料,这位神棍靠着狡诈混迹多年,如今被邓禹所信奉,一举成为了座上宾。
邓禹见没有回话,径自走进,继续说道:“王野此人深受宠信,凭着三言两语和些许存疑之处,暂时无法治他之罪。”
“你怕了?”老者金口一开,只平淡地说出这三字。
“这……”邓禹一愣,不知如何应答。
“你不是怕他为人不忠,而是怕他忠心耿耿,怕他取你而代之,可是如此?”老者说着,脸上略有一点笑意。
邓禹也是聪明人,话到这份上,他就知道不需再做辩解了,静静看着王郎,等待他的下文。
“持而盈之,不如其己,揣而锐之,不可长保。”王郎一字一顿地说,“他愈是出众,就愈容易有无心之失,老夫已安排一位信众随侍王野左右了,他日后一旦有过,绝逃不出老夫法眼。”
“何人?”
“一个主簿,刘林。”
随后,二人不再言语,房内陷入一片死寂,只听得到几只飞鸟偶尔掠过的低鸣。
此刻,王野放下手中书卷,熄灭了灯火,解开衣带准备一觉到天明。他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一个晚上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又有多少人为了他在筹划着什么。
在之前的一场场战役中,王野领略到了这个时代的可怖场景之一,谓之“明争”;在这个晚上,他又体验了一把这个时代的另一可怖场景,即是“暗斗”,只不过,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已经处在了漩涡的中心。
就像汉信侯刘縯一样,他也不知道下一刻等待自己的将会是美酒还是利刃,未来之所以令人胆战心惊,归结其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乱世。
乱世,自有它的法则,无人能够幸免。
世道将乱,方显人心叵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