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丰盛菜肴,南边的饭食本就精致,主厨的手艺更是出类拔萃,饶是他自己都被满桌菜样折服的给那厨子赔了罪又包了个百两银子的红包,谢桢却昏昏沉沉的搂着枕头来看了一眼,然后理也不理的倒头就睡。
一顿早饭,谢桢破天荒的被季恒看着喝干净了一碗粥,他们早早出了门,走水路去孤山集最快,季恒提前跟人打过招呼,要到了一艘空闲的小船。
季恒执桨将船从岸边荡开,他卖力的撑着船桨往前划,船破开宁静的江面往行着,江面上有流溢开来的碎金光晕,季恒倏地回头一瞥,谢桢着一身墨色衣袍立在船尾看向远处若隐若现的白帝城,江上的风吹动他披散乌亮的长发,窄腰宽袖的秦风衫勾勒出他毫无瑕疵的身形线条。
仿佛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谢桢也转头看向了他,目光相接的那一瞬间,季恒整个人都陷进了谢桢的眼里,谪仙一般的万花先生冲着他勾唇一笑,眼里浅浅的流光足以让他万死不辞。
孤山集里人来人往,季恒一身暗红夹黑的布衫,头发规规矩矩的束着马尾,纯银的发箍简洁利落,没背长枪未着甲衣,他牵着谢桢的袖子从街头窜到街尾,瞧什么都觉得好奇好玩,眉清目秀的清俊小公子,脸上还挂着些傻呵呵的稚气,谢桢给他买了一袋果干,季恒边逛边吃,唇角沾满粉都不自知,还要谢桢拿袖子给他蹭去。
没人会相信这样的少年是天策府出来的小将军,谢桢自己都不信,季恒身上仿佛有着世间一切的美好,他乐观外向活泼好动,心里真挚且善良,任何污秽都没有沾染过他,不知何为仇恨何为恩怨,不懂人心险恶,不知世态炎凉。
季恒学会了天策府里最积极向上的东西,他坚韧坦诚,知道男子汉大丈夫该背负责任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却没有经历过同袍战死的生离死别,他的世界仍是光明一片的,他不曾沾染半点血污和肮脏。
谢桢突然觉得阳光有些刺眼,季恒变戏法似的从路边摊子上买了把纸伞给他撑着,季恒一手打着伞,一手捧着最后一点果干,边走边问是这把伞好看还是自己做的那把好看,谢桢脚步稍稍一滞,继而笑着给了他想要的回答,季恒因而喜滋滋的凑过来贴着他的脖颈蹭了一蹭,沾了他满脖子甜腻的糖粉。
午饭是集市里面摊上的两碗凉面,店家的女儿约莫是和季恒差不多,小姑娘看见季恒的时候差点连眼睛都直了,不仅给他面里多加了一大勺肉丁还特意送了一叠码得冒尖的酱肉,谢桢笑吟吟的想看他反应,谁知季恒这个傻孩子完全不知道人家姑娘是冲着自己来的,反而鼓着腮帮子和谢桢换了个座位,硬是将谢桢死死的护到了自己身后。
一顿饭吃了不到半刻,那姑娘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显而易见的往季恒这边看了好几次,捧着面碗的少年拧着眉毛不甘示弱的瞪回去,满满不解风情的威胁之意,谢桢险些忍笑忍到腹痛,最后实在受不了,只得草草吃了两口面就赶紧拽着季恒走了。
谢桢这次是想给季恒买些东西,过段时间入秋,他应该还会在这边停留一段时间,瞿塘峡的秋日凉意十足,而且十分潮湿,季恒在东都洛阳学武数年,怕是一时半会适应不了,他来买些吸水防潮的生石灰和调理身体的草药,到时候每日盯着季恒喝下去一碗,一来是调理他先前受得那些伤,二来也是驱寒除湿,省得日后遭罪。
他还想给季恒做两身衣服和鞋袜,未及冠的少年还是长身子的时候,这几天夜里季恒就不太老实,睡熟打鼾的时候动不动就蹬腿,谢桢估摸着他过几天应该还能窜一窜个子,再者说天一凉外衣里就要加衣服保暖,多备几件总是没错的。
孤山集里的布庄比起季恒身上惯穿的那些料子是肯定比不了的,谢桢只能让掌柜拿店里最好的料子来做,季恒起先还不太好意思,可一见谢桢亲手拿着软尺给他量尺码,他就把那点矜持抛去了脑后,满心满眼都是他家先生那双修长白皙的手。
季恒从布庄出来就一头扎进了对面的笔墨轩,他刚拿了一个月的饷银,一心想要给谢桢也买点什么,店家一看他样貌就磨快了刀要把他往死里宰,若不是谢桢及时赶过来拦着,季恒怕是要被人坑得连裤子都赔进去。
季恒没买成纸笔,最后干脆买了一兜子糕点零食,他总觉得谢桢太瘦,应该还好补补,也亏得他是撑船来的,不然那么多东西,非得把他那匹娇贵的里飞沙累到撩蹄子蹬他。
从集市往山下渡口走的时候谢桢带着季恒走了小道,本是想带他看看夏日山林的草木鸟兽,结果却不偏不倚的和劫道山贼撞了个正着。
季恒撂下东西挽起袖子,即使不使长枪也能仅凭拳脚将这些山贼打得人仰马翻,谢桢守着东西站在原地看他,季恒英武得很,脚踹一个掌劈一双,衣衫带出猎猎风声,举手投足指之间尽是武人的洒脱干练。
他是个极其清俊的少年郎,招式起承转合毫不拖泥带水,季恒比刚到激流坞的时候有了不少长进,一群死人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