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守清是个好官吗?
这个结论暂时没法能够确定,但是有一点区别于宋国所谓清贵的御史台成员的就是,这个何守清绝对是个惯会审时度势、察言观色的有心人——这一点从之前他果断推出灵州人与本土勋贵的纷争就能得见一斑。
而且,若无过人的心智,他又怎能一任边州之后,便挪到这京畿周边总揽一方?
所以,当安提亚诺稍有不悦的表情流露出来,这何守清就马上觉察到了。他忙不迭的说道:“安副使切莫误会,何某非是讨要贵使战斗所得……如石提辖与郭员外般赎买,可否?”
“赎买?”安提亚诺来了兴趣,区区几个搞鬼的契丹人,俘获回去也不过是审查一番,而且见瘫坐在地上还活着的几个人,留作奴隶显然不可能,难得还能留着吃肉不成?
“契丹人乃是贵方所获,何某怎敢强行索要?”何守清泛红的眼眸里面充满了自信,话语自然也果断了许多,“贵使若需谷物,何某愿以二百倍俘虏体重之谷物来交换,不知安副使意下如何?”
“何通判此言甚佳!”安提亚诺来兴致了,“不过这契丹人借我灵州行事之机,意图诡秘,动机难明,须得仔细查探,恐不能直接交由何通判处置……而且,他们身上这种折弩乃我方缴获,不能与人身等同……”
何守清的心又悬了起来。这几个还活着的“契丹人”若是任由灵州人审问,回头还能活着到自己手中吗?很显然,自家若是想要向上官邀功,活的绝对远胜死的,毕竟死人不能说话,不是吗?
“安副使不可……”突兀的冒出来这么一句,何守清马上停了话头,转而说道:“安副使若能把契丹人交由何某,在审讯之后,何某定将详情报与贵使,至于他们身上所携兵器,何某只需几件作为证物,仍可以谷物作价赎买,如何?”
安提亚诺深深看了一眼眼前这位原本不曾在意的宋国官员,虽然最初印象并不如何,但这会儿他的心中倒是多了几分认可,若是抛开立场,眼前这人的机变能力至少能与远在灵州的轩郎君(李轩)媲美。
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家将主所忧心的购粮一事或许可以从这类宋国官员身上找找头绪,于是便随口试探道:“何通判莫急,契丹人多半不过箭矢贯通小伤,与活命无碍,本使尚有一议,何通判可愿一听?”
何守清再次扫了还算“活着”的契丹人一眼,暗叹这灵州人心肠冷硬的同时,也深感惊悚,灵州人如此凶悍,若再有争端,谁来约束他们?指望城外营地那些纪律混乱的禁军吗?他可不看好禁军的战力。
回过头之后,何守清变得沉稳了许多,“安副使尽请直言,何某洗耳恭听!只要无损荥阳百姓,本官定无不从!”
“何通判无需担忧,本使又非盗匪,与这荥阳……百姓何干?”宽慰了对方一句,安提亚诺继续道:“不瞒何通判,我家将主派正使奥尔基与本使一同出访,目的有二,其一,与贵国皇帝约定不得互相侵犯,其二,也就是本使职责——在这宋地购买谷物与种子……不知何通判可愿成全本使?”
互不侵犯?这种国事还轮不到自己掺合意见,但是购粮这事倒是不难,今岁秋末粮食丰收,谷价低廉,已损害到许多平民良家的生计,朝中虽拟设常平仓,却非一朝一夕之事,若能引得大户售粮,谷价必定抬升,与寻常农户倒是大为有利,说不定还可作为自家明岁大考之政绩!何守清把事情想了个清楚,才问道:“不知安副使所需数量几何?若是量多,本官可联络荥阳大户,想来万石①谷物还是有的……”
安提亚诺心中颇为惊喜,却不动声色的核对道:“万石谷物……我知唐石约为一瘦弱男子体重,贵国计量,一石约为几何?”
“一石……我朝一石远大于前唐之时,此处无有量具,本官只能约数,大抵两个成年女子体重之和,近乎一石。”何守清皱着眉毛解说道。
“两个女人的体重之和,万石……甚好!”咕哝了几句之后,安提亚诺贺了一声,断然道:“何通判有心了,既如此……共计十四个契丹人,五个……哦,六死八活,全部交由何通判处置,战利品留下半数,余者皆归何通判作为物证,总计定谷物……三千石!另由何通判联络属地大户,若能汇集谷物过万石,来日面见贵国皇帝,本使必不吝美言!”
三千石粮食不算什么,联络本地大户也不过几句话的事情,联络万石粮食对旁人或者很麻烦,但对自己?同样不是大事,何况若对方真能在皇帝面前提起自己……那可真是天大的好处了!何守清心如电转,仔细的计算得失,猛然发现,依眼前这黄头发灵州人的许诺,自己来年不但能入了朝中大学士的眼,甚至能够直达圣听!
这可是金银难买的好事!
做官,做官,做外州的官和做京官能一样吗?何守清对这些再清楚不过,他这个京畿周边的五品官,说是朝廷大员,实际上若无朝堂旨意,想见皇帝同样是千难万难,如今有这样直达圣听的机会,怎能不努力抓住?
这可比冒着惹怒灵州野蛮人强买马匹的预想好太多了!
何守清强忍住乱跳的心,面色潮红的抱拳拱了一拱,朗声说道:“多谢安副使成全,何某必定尽心尽力!”
安提亚诺尽量维持着平静的表情,说道:“既如此,击掌为誓!”
两只手掌拍在一起的时候,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