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了芈伯南,综合对方的话语分析了阿尔克送来的情报之后,老罗呆坐在镜湖边,一时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并不是他有什么悲春伤秋的文人情怀,而是为西疆这方土地的变迁而感慨。
阿尔克送来的情报很详实,涉及的东西不少,薄软而又坚韧的揭层羊皮纸上面的文字却并不多,有三部营地的位置和规划,有对方马匹军备的大致情况,因为时间仓促了些,没能探明对方的粮草数量,但是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十分不易。
描述的文字不多,老罗却看出了很多东西——突厥人或者说三族人学聪明了。
这时代的军队安营扎寨的时候大多是木垒加堆土围城,事实上草原部落很多时候并不需要一个稳固的据守营地,顶多用一些木栅栏围拢一个大圈防止马匹走失罢了,因为他们自信自己的战士可以控制整片草原。至于厮杀的时候也多是纵着马匹跑来跑去,所谓曼古歹战法甚至远古的亚述人的骑兵战术其实都是在这种跑来跑去的时候自然产生的,都是脱胎于草原狩猎和放牧的技巧,至于筑城防守?那是农耕文明的长处。
如今老罗只是在比什凯克用了一次散线堡垒的战法,突厥人就已经学去了。阿尔克在信件中专门提到的三部族采用交错式的松散营寨,就已经说明了这一点,虽然学的还很潦草不成样子,但确实在证明他们在接受新的事物方面很有效率。
当然也许是在之前的一段时间,老罗带队把他们打疼了,迫不得已之下,他们只能努力增强自己的战法——向自己的敌人学习在草原上并不是可耻的事情。尽管这是被动的去改变,但不能不说这些草原族群在快速演化。
这个时候就不能不让老罗联想起与之对比的其他族裔了。
古希腊已经衰落,他记得后世那个地中海同名国家已经成为欧罗巴的耻辱;东罗马现在处于稳定期,其实也是处于内乱的边缘,千年之后它只能作为一个象征名词被后人瞻仰;阿拉伯这个沙漠部族因为宗教而强盛,却又因为宗教而衰落,眼下他们同样处于内争而产生的衰退中;东方,咳,经历了两个大的王朝之后,没能让血气更加勃发,却走向了历史的拐点开始了自我阉割……
与此同期的突厥人做了什么?
从老罗所处的这个时代开始,历史上的记录是他们中的一部分脱离了与东方的纠葛,从崇慕伊朗人的生活方式开始,借助阿拉伯人的绿教的认可,接受了伊朗人和阿拉伯人的先进技术和治政理念,两百年后在西亚建立了奥斯曼帝国①,抵住了十字架东侵,然后这个帝国在三百年后灭亡了罗马帝国的最后辉煌!
而此时的东方人在做什么?继汉唐的辉煌之后,开始躺在祖先的辉煌上沉醉不醒,一群腐儒控制了朝堂,开始忽悠君王垂拱而治,开始歌颂先秦的圣贤,把孔丘捧上了神坛,并在这之后开始固步自封排斥一切非我的事物,这种近乎糜烂的思想一直延续到千年后。
就从这个时代开始。
这就是自己的父族,后世每当读到这段军事史的时候,老罗总有一种深恶痛绝的感觉,从热血激昂的民族血性到一次次的自我沦丧,从笑傲天地到卑躬屈膝,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说的就是这种感觉吧?
而在这个时代的这片土地,老罗发现,不论是黄皮肤的东方血统,还是高鼻深目的塞种血统,甚至金发碧眼的西方人种,竟然多多少少都会几句“塞里斯语”,包括前日见过的曷萨人,他们甚至以会说东方话为荣!而且还有一种现象,这一路上,向东走的西方驼队不少,向西走的东方商人也同样很多,即便在马扎尔海的南岸那个拉伊城,老罗也曾见到从万里之外奔走到那里的挽着发髻的东方商人。
这是怎样的一个大时代?!
这是一个汉唐遗风尚存的时代,宋王朝的变革不过是刚刚开始!
阿尔克的情报提示了老罗,这一切或许都可以改变。什么历史的惯性,什么世界发展的必然,都是屁话!
事情的发展都是人来推动的,历史更是人来创造的。因人成事这个词汇可不是什么谬论,无论世界上哪一个角落哪一个时代人亡政息的事情太多了。比如说就在老罗所处的这个时代,如果没有赵匡胤部署的陈秋兵变,赵氏能够能够黄袍加身吗?当然赵匡胤也算一个雄才大略的人物,却死于小人之手②,他死之后,他的弟弟赵光义上台之后,就推翻了自家兄长的治国政策,及至老罗赶路回东方的前一年,如果不是寇准押着皇帝上战场坐镇,恐怕根本不会有宋将射杀辽国大将萧达凛的事情,也就不会有胆小鬼赵恒与辽国签署什么“檀渊之盟”。
想到这里的时候,老罗发觉自己不经意之间创造了一只可以改变整个东方世界的力量。这只东行队伍可没有那种纯粹农耕民族的柔弱,他们浸染了中亚人的彪悍,同时还保留了昔日唐人的自信与自豪,如今又被自己培养成了带有职业味道的军队。
这样一只队伍回到东方后会怎样?老罗并不是很确定,但是他相信只要他能掌控住,必将给东方带来巨大的震撼!
或许是镜湖水天一色的景色让人迷茫,也许是最近的压力有些大让老罗也不禁浮想联翩,老罗在镜湖边呆坐了接近两个时辰,直到云雾散去,霞光四起。
就在奥尔基以为老罗睡着了,拿了一条毛毯要盖在他身上的时候,老罗清醒了,“奥尔基,去把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