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眼见安檀倒了,捧起了昭贵姬和冯簪,冯簪身子坏了,这才来了一个薛容华。只道后宫没有可心的人,亦是着急。便一纸懿文下放,举国选秀。
选秀极为繁琐,凡届挑选秀女之期,由户部行文各旗都统,将应阅女子年岁等,由各州参领逐一具结呈报都统,然后汇报户部,户部上奏皇帝,皇帝批准何日选看秀女后,户部马上再行文各州都统造具秀女清册。由各州参领亲自带秀女于周禁城依次排列,由户部交内监引阅。凡经太监挑选被记名的,须再行选阅。凡不记名者,择听本家自行聘嫁。如此一来便有一月有余,选秀是每个官家女子的命运,能入选成为宫嫔的仅有十数人,均是相貌上乘或是才德出众者,可谓百里挑一。
宫中算上三月份新来的三位容华,也不过寥寥几人。这些人中大多虽无恩宠,算来一个月例也可见几次龙颜。这选秀的懿旨一下,自然是炸开了锅,人人都道新人若入宫更是百花齐放,愈发没了机会。
如此一来,众人每日所谈必定涉及选秀。连凌淑仪也不能免俗了,这日晨省还道:“打新妹妹们进宫也便要热闹了,宫里就咱们几人难免冷清。”
昭贵姬极不屑的轻嗤一声道:“显得凌淑仪多盼着似的,以皇上每月去你哪儿的次数,新人一入宫便更少了!”
凌淑仪忿忿看着昭贵姬道:“你倒是多,却也见不得你有多坦然!”
安檀素日在殿中体味失宠的苦楚,仍是听了选秀的懿旨,冷笑一声道:“宫里的事还不够多,太后也忒清闲,这一选秀,招来好一些花红柳绿。好生热闹。”
安檀的面色发青,眼底有了深色的痕迹,在昭阳殿昏暗的烛光下露了憔悴的行迹。就连往日月光如洗也似隔了千万重青布透不进光来。
昭阳殿里不复往日的热闹,内官也鲜少踏足,渐渐也克扣起安檀的吃穿用度。沉稳如如玉,都难耐饭菜清减,忍不住抱怨一二。
安檀并不在意的样子,降位以来,安檀日日便是窝在榻上睡了醒、醒了睡。往往日上三竿还迷沉的睡着,午夜更响却支起瘦弱的身子独自摸索着喝水,复又坐在榻上难以入眠。偶尔她也立在窗前遥望星光。
月光撒在安檀玉色中衣上色光清冷,愈发衬的腰肢瘦弱。夜里很静,唯有更响,除此之外,便是奴才们四处走动的声音,偶尔入了夜,有凤鸾春恩车接着嫔妃去春恩殿侍寝的铃铛佩环之声,甚为悦耳。安檀不由想起,她是没有坐过凤鸾春恩车的,她的恩宠,向来是奕澈亲临宓秀宫。
可她现在,却羡慕起能坐在凤鸾春恩车中的女子。她时而揣测那里面是谁,却有不愿承认自己的想法。
安檀想恨,却恨不起来。她只有终日埋在自己的伤心困苦中。她不愿多想那日的事,她怕极了奕澈眼中深不见底的冰冷。
——她从未见过奕澈那样的神情,她的记忆中,奕澈始终是带着温润笑意,气度闲雅,从容不迫。她疑惑不已,他对她那样的宠溺,偏偏此刻却抵不上一个小小的侍女,不,如今已是选侍了。
她寥落的站着,心中唯有空落落的疼痛,春日的夜风存凉,安檀却不顾及时刻的立着,她的面上没有一丝泪水,却有着哭久了的瑟瑟疼痛。
她手下放着的是他亲手为她制的琴,安檀想拨弄琴弦,为孤寂的夜晚稍添色彩,手指却生硬的挑不出一个顺耳的音。安檀不觉兴致阑珊,自己上了塌坐着只顾发呆。
门吱呀一声开了,熙妃轻手轻脚关了门,试着唤了一句:“檀儿?”
安檀受了惊似的坐直了身子:“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