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祁箬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抽风犯病,毫无准备之下被唬了一跳,当下恶狠狠的朝他瞪去。
楼御史在冷寒的目光逼视下,喟然叹道:“啧啧……往日我便说,宸极殿下是天下第一,是故但凡同帝姬沾上边儿的人事,也定然出类拔萃。过去你还不信,现下你看如何?可不是连你府上的刺客都风姿超然,与众不同?那话怎么说来着……”说着,他作势陷入苦恼的思索中,半晌一拍大腿:“对对对!老子英雄儿好汉!”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顷刻,酡颜到底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沐子羽饶是淡定之下也不免嘴角一抽,而伊祁箬则是心里翻了个白眼儿,意味不明的看了楼锦衣一眼,对这番滑稽之谈竟是没个态度。
转身朝前一步走,微微扬头,她又一次对上男子的眼睛,心头仍旧是抑制不住的震颤,眼中却是清冷如常,启口是不深不浅的声音,问:“你是谁?”
眼角fēng_liú,薄唇轻勾,他坦坦然然,饶带了十分的客气,道:“在下,沐子羽。”
沐子羽。
“呵,沐、子、羽……”面纱下飘出一缕浅笑,伊祁箬侧身踱了几步,似叹似讽:“好一个千呼万唤始出来,可怨偏偏来得不是时候,忒是不合时宜。”
咬字由轻到重,末尾竟带出一分刀锋似的凛冽。
仍被反剪着双手的舒蕣王婿从容一笑,道:“羽生于草莽,起自寒微,于礼义规矩之上难免疏漏,还望宸极殿下……多加担待。”
走回楼锦衣旁边,伊祁箬冷哼一声,道:“夜闯本宫府邸,形同宵小,蛰伏作祟,本宫倒是有心担待,可楼御史玉面蛇口,向来最爱鸡蛋里挑骨头,大臣小将的,没事儿也妄想摘出事儿来邀功,更何况这影卫之流,均是卫尉苍舒离大人的亲信手下,京师防务上出了这么大的篓子,他们且不好交代呢。如此看来,王婿最好有个好理由,否则……这犯上作乱之嫌一经搭上,本宫怕是要让王姬头来帝都的第二日便过不舒坦了。”
话里话外,俨然是十分不想给铅陵氏面子的意思。而那‘王婿’二字一出口,除楼锦衣之外的众人方才愕然恍悟——这人,竟就是回峰铅陵氏舒蕣王姬的夫婿!
“恕在下孤陋,不想夜里追击凶嫌,竟意外闯入帝姬府上,由此扰了帝姬同楼大人清梦,实在罪过。”他浅笑如风,说话间,目光还饶有深意的在楼御史同宸极帝姬之间流连一番,讳莫如深。
这寥寥一句暗指帝姬同楼御史不清不白的话,立时在众人心里激起大浪,就在人人都屏息凝神的等候着女子对此言如何发难之时,帝姬却是哼笑了一声,略一点头道:“王婿很会说话。”
楼御史赞同道:“诚然,看来王婿同舒蕣王姬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沐子羽颔首一笑,欣然接受,煞是有礼。
顿了片刻,她方又问:“所谓凶嫌,未知牵涉何案呐?”
对这个问题,舒蕣王婿对答如流。却说那人是铅陵来都路上,率众筹谋伏击过王姬仪仗的宵小之辈,因其身手颇高,是以铅陵卫队与之周旋许久却一直未得擒获,直至仪仗平安到达帝都之后,自己方才腾出手来,亲自布局追踪那刺客首领,不想却因此闯入了宸极府。
“羽自小远离京都,只闻王地之上,盛有华灯初上夜繁华之色,却不知不朽帝都之内,竟也有如帝姬这般清风于世,甘于廉俭之家,故此一时不得辨认府邸真容,唐突闯来,实属无心,还请殿下明鉴。”
言辞滴水不漏,暗敛一丝锋芒,举手投足,自有一番慵然气度,桀骜风骨。伊祁箬定定的望着他,眼眸暗深。
不知过了多久,她眼里流光一划,疏散百里肃穆,唤了声:“酡颜,”
唤的是身后侍女,可那双缕眸光,却仍旧在与面前男子的对视里寸土必争。
这一刻,他与她,都在心底描摹着那银面云纱之下的容光颜色,而目的,却是截然。
一个,为的是赌约,一个,为的是承诺。
酡颜近前,殷殷道了声:“婢子在。”
“备车,摆驾驿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