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的少女正对着自己的影子练习金乌剑,见到我走来,打了个招呼,“半日前我刚出定。今日是十月三日,我休养了九日半,你十日。”
——这次复原是我迄今最漫长的一次。我一睡竟过去了十个昼夜。云梦之役仿佛已经成了不真实的噩梦。
我问红衣少女,“你晋到道胎金丹了?”
她对了对手指,
“没有。和道胎金丹的关头已经极近,可我回昆仑山前绝无法晋升。”
“为什么?”
“我爹爹与长老会有约定:在我晋元婴前,下昆仑山都要附妖力制御,那样就不能转换为妖形。心头有这样的制限,下山时期功夫修为的增长虽然无碍,但境界关头就无法冲击。”
她嘟了下嘴,
“你不妨想想剑宗在那些孔雀心头下的妖力制御……就像一条狗被系了带刺的项圈那样,只要长大,脖子就会被项圈的刺扎破。哼,要是下山不附妖力制御,长老会那群人又要和我爹爹啰嗦不清。麻烦死了!”
我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人族和妖族自古纠缠不清,我见闻里各宗对妖族的态度也有差异。琳公主的母亲在修真界混得那么大势力名声,近千年前家系就是跟随龙虎宗初祖的归化巨妖。剑宗再猖獗,也绝不敢对洛神家的人下手。昆仑制御琳公主的妖力,担忧的恐怕不是她在中土的性命安危,而是剑宗拿她做攻击昆仑的目标。毕竟,中土的妖祸最重,中土人对妖族入侵心有余悸。剑宗自居领袖天下的宗门,反妖是他们挥扬的大旗。
“琳公主,试炼初时我们还关系不谐。渡人院主在你心头责罚了三枚念刃。现在还余几枚。”
我红着脸问。
那时候我们还各自瞧不上眼,为点小误会刀剑相向。云梦之役后,不知觉成了推心置腹的朋友。
“一枚。”
我忆起来:当时我们合战敖萱用去一枚念刃;在蔺家宅邸救我脱出心魔,她的又一枚念刃消去。
“那种生死符一样的东西还是全部去了好,这也是制约你境界冲击的一种手段吧。现在的我完全能够自保,不用你拼命救了。”我晃了自己的银蛇剑,剑上莹莹闪起元婴者都能击伤的都天神煞,这是我在云梦之役的一大收获。
“那你诚心诚意在心里念叨:云梦之役里琳公主又救了你一次。我心头的念刃就消散了。”
我回忆在云梦城外红衣少女用免死金牌救我的情形,和她击了一下掌。
少女捂了下心口,轻舒口气,
“了结。三次都是我实打实的出手救你,可没有半点含糊哟。”
“我晓得。”
我笑起来,
“其实我的试炼也该结束。九难试是把门弟子磨砺成中层金丹,让内门弟子增加世俗阅历。我现在早已经是上层金丹。我们凭借云梦之役的功劳和各自的功法成就,就是申请金丹长老恐怕也是足够吧。”
琳公主点首,
“我也想早点回山把妖力制御解除,好闭关消化心得体悟。云梦之役师叔的风头出的太大,正道嫉妒,邪魔仇恨,也该回山避避。不过这种申请我们要找到昆仑的长老们才能递交,所以还是找去龙虎宗的路为先——师叔,现在你能感应到紫电飞龙的方位吗?”
我用银蛇剑凝神感应剑灵的另一部分。约莫盏茶功夫,银蛇剑跳动了一下,我的心头随之一颤——在东方不知多少千里处,有紫电飞龙的踪迹。飞龙不动,似乎翩翩等人在某处安顿了下来。
莫非他们已经按扫云团的约定到了龙虎山?
我计算下从云梦城脱走迄今的日期,把自己的判断告诉琳公主——我们可能在龙虎山之西数千里。从手上的舆图看,还在楚地分野,但不知道是否过了龙蛇大泽,具体又在哪一个郡县的辖下。
“这半日我向八方各行了二百里,还没有走出山野的范围。既然确定了离龙虎山的大约距离,向东一路走过去就好。”
“对了,我还搜括一件好法宝,可能派的上用处。”
我思索了下,从纳戒里取出一枚金链子牵着的风水罗盘。这是夺命书生勘定法界的遗宝,本主已陨,罗盘成了无主之物。罗盘上的指针没有方向地滴溜溜旋转,寻常人眼中这一定是一件破烂货。
我把银蛇剑抵在罗盘之上,沉着脸呵斥,
“我的剑是七转神兵,一剑就能让你修为成灰。罗盘器灵,如果识趣,快出来认新主!”
银蛇剑闪烁的都天神煞在风水罗盘上溅射。原来混乱旋转的罗盘的指针忽然凝在了南方不动。一个陌生的神念传递到我的心中,
“小仙长剑下留情。吾灵名曰指南人,七转法宝是也。望气、辨宝、定宇宙法界,皆是吾之所长。今日弃暗投明,唯小仙长之命是从!”
“我要去龙虎山!”
我命令。
风水罗盘的指南针转动东偏北的一个角度。
“向东一千二百三十八里,乃大正王朝荆东道江陵郡治所,有无数大舟可沿江直下龙虎山。”
琳公主欢然,
“走!遇山开山,逢水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