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过去?要不要我带你一趟?”
“不用了,我有车。”雷丘特别潇洒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在手里打着转,“新买的。”
于是宋萍果就目送着她走向不远处的一辆爱玛电动车。
在刚开始来到横店的时候,宋萍果其实真没怎么担心过盒饭卖得出多少这个问题,她下定决心这次一定随便弄弄混够日子就回去,然而真的来这里之后,她又觉得真要把钱赔光了再回家未免也太丢脸了,还是尽可能地争取一下吧。
事实证明她争取到的回馈还算不错,每天稳定地入账,赚得不多也不少。
相比之下,雷丘在横店的生活就没有那么稳定,中午她来宋萍果这里吃盒饭的时候看上去垂头丧气了的,连扒饭的速度都没前两天快。
“怎么了你?”宋萍果拿给她事先留好的盒饭,还额外附赠了一个苹果——就是早上雷丘送她的那个。
“被导演给训得我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雷丘欣然接受了宋萍果分享给她的苹果和小马扎,不过她长胳膊长腿的,坐在小马扎上也没比蹲着好多少,“幸好没耽误拍摄进度,不然他能把我给手撕了。”
“导演训你?”宋萍果这下被她勾起好奇心了,“不会吧,你原来不是演话剧的吗?演技应该挺好啊。”
“就是因为我是演话剧的啊。”雷丘愁眉苦脸地在宫保鸡丁里挑着花生,“你知道话剧怎么演的不?我一听导演喊卡我就出戏,就不能安安生生让人演吗?”
话剧和电视剧电影最大的不同就在于,电视剧电影是一群人的合作产物,拍摄过程更适合被称为是“制作”,而话剧虽然也需要演员之间的配合,但大多数时候,演员都是在享受创作的过程,完全无我地投入其中,让现场的观众也沉浸进去,感受到人物浓烈的情感。
戏剧诞生于几千年前的古希腊,一直流传到今天,都充满着一种浪漫的色彩,所以像雷丘这样习惯了酣畅淋漓的表演的演员,站到电视剧电影的片场,就觉得自己——就觉得自己是走错片场了。
摄像头对着,其他演员没准儿还不耐烦着,剧务走来走去,导演这比划那比划,时不时还喊卡。
这个卡字是雷丘横店生涯中的噩梦,她只要听到这个字,刚酝酿好的情绪全飞到了九霄云外,群众演员也就算了,有时候好不容易接到一个还算有点戏的小配角,也都是被导演骂的狗血淋头。
搞得雷丘半夜做噩梦都梦见师父告诉她:“我其实不叫皮丘,我叫皮卡丘。”
“我懂了,你这是转行过程中遇到了巨大阻碍。”宋萍果点点头表示了然,“哎,能不能给我来一段?”
“来一段什么?”
“话剧啊,你喜欢的。”
宋萍果原来是在开玩笑,哪知道雷丘把嘴里的饭咽下去,抽出一张纸擦掉嘴上沾到的油,清清嗓子就站了起来。
真演啊。宋萍果饶有兴趣地把自己的小板凳往前搬了一点。
☆、第五章入戏和白卷
理了理衣服摆好架势,雷丘深吸了一口气刚要开始演,忽然想起了什么,为难地挠挠头:“可是我只有一个人哎……要不给你来段经典独白?”
“那就,独角戏?”
之后,宋萍果就找不到雷丘的眼神了。
宋萍果觉得她似乎站在街道中央一个并不实际存在的舞台上,灯光黯淡,刚够看清她的身影,看不见她的面容。在雷丘看来,所有的舞台都是不存在的,她不是演员,不是旁观者,暂时地失去了自我,此刻她就是《一个人的莎士比亚》里的乔,正模仿着他六岁时的老师克莱夫·瑞维尔。
“风怒兮阴霾满空,滚滚兮布于四方……”
《蛟龙杰伯沃基就诸记》里拗口的词句,从雷丘舌尖无比顺畅地流了出来。
“雾霭笼罩兮翻腾,怒号兮直达上苍!切切在意兮吾子,其齿将啮兮其爪尖利,加布加布鸟名怒者潘达斯奈基,与其一体尤须防避……”
在人来人往的横店街头搞出这么大动静来,宋萍果有些尴尬地回避着路人正义的凝视,但她知道雷丘肯定对此没有任何感觉——她已经忘了自己是在演戏了。
“线刀在手兮!死之战乃彼所求……”
舞台剧没有可以重来的机会,而且任何一点失误都会在观众眼中被无限放大,因此不能有任何的扭捏和犹豫。当年雷丘的师父刚开始也没有料到,雷丘的一大优势还体现在她特别能豁得出去,无论什么场合让她来一段她都说来就来。
在戏校的时候,雷丘毕竟学戏的年头比同班的人短了很多,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太能跟得上趟,但是就算当着全年级人的面让她来一段,她也一点都不含糊。
师父先是以为她胆子大,后来发现她脑子里有这样一套逻辑:难道明知道考试要挂科我就要交白卷吗?我不得往上写点什么尽量拿分吗?
雷丘对待表演就像对待数学试卷,不管题目会不会做先写个解,从来就没经历过新人那个不好意思上台表演的时间,因此不管是一开始在戏校,还是后来在话剧团,有什么地方缺人了都喊雷丘去临时顶替一下——她就是不交白卷的保证。
《蛟龙杰伯沃基就诸记》念完了之后,雷丘又变成了另一种状态。如果说刚才还是旁若无人地朗诵史诗,现在就是在和一大群其他人看不见的观众说话:“这是我第一次接触莎士比亚,对,就是莎士比亚,虽然你们刚才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