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八字眉?惊翠眉?长眉?
刘藻都觉不适宜,不论什么眉形,到了她眼中,仿佛都远远地配不上谢漪,衬不出谢漪万分之一好来。
她迟疑得有些久,谢漪不由抬眼看她,刘藻留意到她的目光,认真道:“你太好看了,寻常式样配不上你,你容我再细细想想。”
她夸赞直白,谢漪将目光轻轻敛下,微微点了下头。刘藻并未发现谢漪显出的些微羞涩,她细细琢磨许久,终于勾勒出一个新式样,取过螺黛,沾了少许,沿着谢漪的眉形轻轻描画。
谢漪合上眼,眉上有些痒,一下一下地扫过,能感觉到这人是多么一本正经地在为她描眉。
过了片刻,刘藻停下了,她细细端详了谢漪一番,显出一个欣悦的笑容,道:“好了。”
谢漪睁眼,望向镜中,双眉弯曲如新月,比常见的柳叶眉要细一些,用黛也更为浓重,两端稍尖,偏生却不显尖锐,姣美清丽之外,反倒有高阔悠远之意,意外地与谢漪相衬。
“这样式,从前没见过。”谢漪望着镜中,说道。
刘藻道:“是我方才新想的,喜不喜欢?”
谢漪含笑,道:“喜欢。”
刘藻顿时得意,道:“还是你生得美貌,怎么描都好看。”
谢漪瞥了她一眼,目含嗔意。
这时门被叩响了,刘藻道了一声:“进来。”
胡敖笑吟吟地推门而入,他走到二人身前,行了个礼,先道:“拜见陛下。”而后又道:“见过丞相。”
丞相二字一出,他又笑着自责,跪了下来,佯装请罪道:“瞧臣这眼色,怎还能称丞相,当是拜见皇后殿下了。”
谢漪一笑,道:“你起来。”
胡敖欢欢喜喜地爬起来,又道:“臣做了朝贺的第一人,陛下可要赐臣福气。”
刘藻也笑了一下,只是她的笑意极淡,道:“赐百金。”
胡敖当即谢恩不迭,说完了恭维话,他这才道:“车驾已备下了。”
刘藻点了点头,与谢漪道:“我们一同去拜见外祖母。”
新妇入门,拜见长辈。她不好光明正大的祭祀先王,却可以去给老夫人上柱香,且刘藻心中,最亲近长辈,也只有老夫人了。
谢漪起身道:“好。”
她们相携出门,登上车驾,往旧宅去。
刘藻自胡敖唤出皇后,便有些低落。谢漪看出来了,陛下低落,自是因为皇后二字,出了椒房殿,便无人喊了,就是胡敖,过了今日,只怕也不会如此相称。
“这样已很好了,我已十分知足,你也不要觉得遗憾,我们能在一起,便是很好的事了。”谢漪安慰道。
刘藻点了点头,又摇头。倘若谢相与她同庚,她自然能等,五年十年,总能耗到朝中无人敢说不的时候,但谢相过了年便三十三了,刘藻实在不愿让年华这般虚度,只得想了这样一个折中的法子。可这并非就是结果了。
刘藻道:“我们能在一起,自然是很好的事,但该我们的,一样都不能少。”
谢漪自不愿使她为难,劝道:“不要为我,冒天下之大不韪。”
刘藻笑了笑,执起谢漪的手,将她手心摊开,置于腿上,而后低首,在她的手心亲了一下。痒痒的,又似惊雷,直击肺腑。刘藻望着她,坚定道:“不是为你,是为我们。我要与你光明正大地执手朝中,与你同居一室,共寝一榻,与你同眠一陵,共享祭祀,我要我们死生不离。”
谢漪本就因她在手心的一吻而心动,再听她的话语,更是动容。她忽然觉得,她确实老了,故而没有陛下的蓬勃朝气,自信果毅。她想的是如何为她避免烦扰,如何让她过得舒心,却从未想过,立后其实不是她一人的事,是她们二人的,她也应该与陛下一样,为之抗争。
“好,我们不分离。”谢漪说道。
刘藻望着她,欢喜无限。
她们很快便到旧宅。
老夫人故去,刘藻为继香火,替老夫人过继了名侄儿,后来,她赐了那人宅子,让他住到别处去了。此处便成了空宅,只有仆婢每日洒扫,而无主人居住。
她们入宅,直入堂中,堂上供奉了老夫人的灵位。二人点香,一同拜见,叩首之后,刘藻静默祝祷,在心中静默地诉说了来意。
她们都不知老人家倘若在世,见二人相恋,是勃然大怒,还是无奈接受,谢漪倾向前者,甚为歉然。刘藻却要乐观些,她想即便外祖母暂且不能理解,但时日一久,见她与谢相过得好,必也会包容的。
见过老夫人,便到了午时。二人干脆便留在旧宅,用了昼食。胡敖安排得妥帖,膳食亦是喜庆的好意头。
用过昼食,刘藻引着谢漪去了她少时居住的地方。
她虽少来,但室中诸物皆如旧时,榻上被褥也是时常在换的。
刘藻想着昨夜累到谢相了,该歇一歇才好,便与谢漪歇了个午觉。谢漪也着实累了,几乎是一合眼,便入睡眠,好好地睡了一觉。
这一觉香甜安心,待醒来已近黄昏。
二人重新梳洗过,刘藻送谢漪回府。
她很不舍,只觉时光流逝太快。又遗憾如若她已能光明正大地立后,便不必送谢相回相府了。
谢漪一看她的神色,便知她在想什么,安抚道:“不如,我送陛下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