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上孙子,逢陛下必催之。可陛下不知随了谁,任太后磨破嘴巴,也不愿纳一宫妃。加上册立皇后非他所愿,他避着躲着,耍性子不往椒房殿去。一来二去的,太后便无奈将注意四处散开,逢谁催谁。
更为奇怪的是,但凡被周太后催过的,竟无一有喜讯。
太后失望至极,几近绝望。不知听了哪位道人说,薛氏久无子嗣,乃先帝嗜杀成性而生怨,是邪物作祟的缘故。太后信以为真,近一年时间,不再强催,改日日诵经祈福。
谁知,还真叫那道人撞到了点儿上。也就一两个月,皇后有喜。
如今一次得双,太后乐坏了。婴孩坠地当晚,便嘱咐着让陛下下旨,好以此喜讯昭告天下,举国同喜。
七月,正是个不容忽视的好时候。陛下应太后所言,着令太常照理。并趁此时机,以安抚为由,邀分封在外的宗亲们,于八月十五中秋夜,同宴共饮。
中秋晚宴与皇子满月宴一并举办。如此盛大,可比元节当日。
先前圣寿节,太后为宫中祈福,已有两年不曾与大家同聚。齐王谋反之后,人心惶惶数月而不得安。今陛下亲旨邀请,各方不敢违逆,纷纷应邀回城。
怀安城一时间,人潮喧喧,众贵云集。
按礼去宫内看望过皇后,司檀便又一如往常。城内拥堵到何种地步,又有哪位贵人抵达,她均不作了解。
闻亦已多日不能陪着司檀闲坐,司檀百无聊赖。看艳阳西斜,碧空舒朗。想着许久不曾提笔描画,便让卓焉备了纸笔来。
七月至尾,隐有凉意,室内冰鉴皆已撤去。院中本就偏阴,现下不热不燥,温凉适宜。司檀认真执笔,勾勒着一片属于她自己的安宁。
可这安宁并没有持续多久,院内脚步声匆忙响了一阵,丘管事到。他在院中汀步之下,拔高嗓音朝内禀了一声:“夫人,有贵客来访。”
司檀停了笔,眉头微微一蹙,“递上来。”
木缘接过丘管事手中的名帖,转而交给司檀。
“泾阳王侧妃?”她翻过来倒过去的看了看,又聚神凝思好生回想,也没记得对此人有什么印象。
闻亦不与泾阳王来往,更不说她了。她如何认得什么侧妃?
司檀理了理衣衫,步于门口,“丘管事,来人在何处?”
“回夫人,老奴见来客马车外悬有泾阳王府的府牌,问过知是泾阳王侧妃,不敢怠慢,已请至正厅。”
已到了府内。司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便追问一句:“她是要见侯爷?还是要见我?”若是见闻亦,就好办,只说他不在,打发走就好。可若是见她,那就要费一番力气应对。
她最怕的就是去应对那些人了。一个个都很能说。她自知嘴笨,不会说好听的,也没有他们脑子转的快。每每碰上此类事,好费力气。
丘管事再低了低身子,道:“是要见夫人的。”
如此,司檀更慌了。可她明白,在下人面前,不能慌的太明显。她捏捏衣袖,悄然蹭去掌心的虚汗,便摆手让丘管事先下去。
即是冲着见她的,又请进了府内,怕是不去见一面,是说不过去的失礼。闻亦不在,没有依靠,她再是惧怕也只得自己应对。
司檀轻呼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渐趋渐重的恐惧,唤了卓焉替她更衣……
☆、闷烦狂躁
落霞隐匿, 稀暮冥冥。缕缕凉风拨动青条,携起脱枝绿叶纷扬腾空。
好一片映心之境。
司檀脚步虚浮,恹恹独行。一袭碧霞云纹曲裾深衣, 再裹束翠色丝带于腰间, 原是映衬玲珑身段的秀雅扮相。可一张失色小脸上,无神无彩的黑亮双眸不在。缓步鹅卵小道上, 整个人目光呆滞,六识散乱, 无知无觉间, 魂灵归于云霄之外……
她怎么也想不到, 今日登门来访的泾阳王侧妃,会是司清,她的五姐。
当她小心翼翼地迈进正厅门槛, 在抬头看见司清的一刹那,她惊了……
记忆中的司清,清丽明媚,婉转优雅。瘦瘦弱弱的身板, 盈盈一握的纤腰。浅笑顾盼之间,眼波灵动柔美。
可在她眼前的人,稚嫩不在, 清丽无存,媚眼如丝,聘婷婀娜。远观近看,也就只余一个媚字。
自她嫁人起, 她只见过司清一次。她记得很清楚,是在圣寿节后的第一天。
这才多久不见,两年?她竟成了泾阳王的侧妃。
泾阳王,已过不惑之年,而司清呢,才比她大一岁而已。世人皆知,泾阳王好色,府内姬妾如云。单排的上号的,粗略算来也有九十多位夫人。
司清一心扑在画作之上,向来深居内阁,大门不出,怎就会与泾阳王攀扯上呢?
是父亲的主意?还是……
司檀不敢深想。心里也实在不愿意相信,她的父亲为了权势,竟到了这样疯狂的地步。
她就这么站着,愣愣地看着司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