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作何回答。
他原听过前郁皇后的故事。说是自她入宫起,极得圣宠。可因她不喜柳树,又对柳絮过敏起疹子。为博得美人好感,当朝帝王不许宫城里外有柳树出现。关于它的所有,也自然而然地不准存在。
他以为,这种荒唐而极端的喜恶,只乃传闻所有。不曾想,自家夫人,竟也是这样。
不喜桃木,便要将满府的桃树都拔出。这可都是老侯爷栽植的,已逾几十年,拔了岂不对老侯爷不敬。再说府中下人,他们房中,有关桃木的更是不少。光是盛放衣物的匣子,就可堆起成山高。
怎能说不要就不要,说丢就丢了呢?
这不是任性胡闹吗?
“夫人万万不可。”他颤颤巍巍跪地,行一大礼,“桃树是老侯爷与夫人的最爱,拔不得。且府中上下,由桃木制成的物件数不胜数,都是由银钱换来的,怎可轻易舍之。这动静太大,再引来怨气,惹人非议,恐有损夫人名声,还请夫人……三思。”说罢,叩首以示恳请。
司檀心知丘管事所说并无错处,可比起这些,孰轻孰重,她自有分寸。
声名所值,在她看来,与银钱同为身外之物。让人骂她也好,怪她也罢。这桃木,是绝对不能再有。
静默思量过,她道:“城外别院,除却北郊,应还有多处我不曾知晓的。管事不忍,便着匠人将桃树移去就好。府中里外的桃木,还是扔了吧。”
袖中两手搅缠片刻,她继续道:“库中我的嫁妆至今还未曾挪动,管事做主,取些银钱赏给下人。只要他们愿将桃木舍弃,人者有份。”
“这……”夫人已将此事考虑周全,更是不吝钱财,要安抚一众仆役。他就算再有异议,又能作何应对?
这侯府,是侯爷说了算的。侯爷又宠着夫人,夫人的话不管错对,照做就是,哪里容得他人来质疑?他只愿,夫人任性到此,往后莫在胡闹了。
微叹口气,他遵照嘱咐,称一句:“是。”
在丘管事要返身退出时,司檀觉着不妥,又将他叫住。并悄声叮嘱说:“此事你让人暗中进行便可,切不可惊动侯爷。”
她猜着,闻亦再三隐瞒,应是不愿让她知晓他的身份。既不愿,她也就可当作不知。他们还像是以往那样,就当这些不存在好了。
只要是闻亦,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丘管事领命退出院子,对司檀所为,更是疑惑地摸不着路子。她心性百转,心思奇异,还真是令人费解。
直到管事走远,司檀浅抿一口清茶,才慢慢松懈下来。
卓焉不甚明了,“小姐,你不是一直都喜爱桃花吗,怎么突然就厌起来了?”
她可是记得很清楚,还在太史府那会儿,自家小姐因为院外桃花,与四小姐争吵过多次。
四小姐素来霸道蛮横,见小姐修剪过的桃花比她的好,想要移走。可小姐说,不懂的人,擅自挪动会损伤花木,没有允许。四小姐心中不满,竟暗中拿棍子将它们毁了大半。
小姐心疼坏了,还因此大哭过一场。
可今日怎么的,宁可大费周章地去挪动几十株桃树,也不再喜欢了?
司檀只道是:“桃树上虫子多,害怕。”
卓焉并不太信,可也猜不明真正缘由。暗自锁了锁眉头,越想越不对,可也没再继续问,只当她是没长大的孩子,心思多变,难以捉摸。
司檀也知此事与她们说不明,并不多解释。她望了一眼院门,忽地好想闻亦回来,好想……抱抱他。
可任她看几次,院门处也没能现出她想立刻见到的身影。
待闻亦自宫内回来时,已经天幕垂垂,云霞稀薄。一整日不见司檀,忧心难捱,自是需先看过才行。
此时,司檀静坐廊下,执笔勾勒。俏颜昳丽,泽唇微抿,鬓角流珠随笔微漾。纸上条丝流畅明朗,墨迹亦是疏淡有致。头顶紫蓝花藤轻摇,遮下一片荫浓。清风几许,芬然输香。
一如往日,平静若无波镜湖。
熟悉的脚步声丝丝入耳,司檀靠笔在案,弯黛浅扬。转而望去,恰就看到闻亦正撩袍行于青石汀步上。
“你回来了?”她稍感腿麻,轻捶两下,艰难撑案而起。
“今日做了些什么?”闻亦迎上前,望见案上绘了一半的兔耳花,不禁勾起一道微弧。
这纸上描绘的兔耳花,看起脆弱易折,内向娇贵,难养。可待到温凉合宜,轻重恰到好处时,无需费心即可成长。倒是像她的性子!
司檀歪着头,“你是在笑我?”
“是。笑你技艺又有进步,当奖。”说罢,轻捏一把她柔润细滑的脸蛋。
闻亦毫不回避地夸她绘画有进步,便是不会假。司檀闻之如尝蜜汁,眉眼弯弯,梨涡更似浸染美酒。
“做什么?”
司檀挪动着靠近一步,星眸潋滟,溢彩莹亮。她微红着脸,道:“要抱抱。”终于可以抱抱了。
闻亦一把将她捞回,“半日不见,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