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叔微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胡叔微的豪爽令江家众人松了口气——这事没黄就好!
胡老夫人却有些气苦,自己这儿子,真是个好汉哪!就这般应下来,若她是个白眼狼,借着胡家势力捧上去了,今后又独成一派,自立门户可怎生是好?胡家岂不成了她的垫脚石?
但儿子不应也应下了,她只得忍了那口气,换上副笑脸来打趣:“瞧瞧瞧瞧,我这儿子却是等不及要作干爹哩!也不管人家小娘子可愿意呢……”
听话听音,江春自是听出老夫人的不乐意了,但见胡叔微已应下,又放心大半,她忙低头弯腰对着胡叔微深深行了一礼:“承蒙干爹不弃,江春定跟着您习医习术,视传承胡门医术、发扬胡门医风为己任,还望干爹莫嫌儿愚笨。”
果然,胡叔微露出大白牙,绽开一副爽朗笑脸来。
他对面的江芝闪了眼。
江春这般“打蛇上棍”,胡老夫人也无话可说了,只拿出欢喜样子来,众人合坐一处,吃过晚食,道胡家正月初八来过礼,两家人吃顿酒,这事也算定下了。
其实,按常理来说该是江家人上胡家门去才算诚意,但胡叔微体谅江家一门老实人,怕进了府去反倒拘束,正好胡家人来王家箐一遭,权作散心了。
老夫人也淡淡应了。
江春对胡叔微是真心佩服的,那般家世出身,那般才学与技艺,身上却一丝傲气皆无,性格天真,爽朗大方……胡沁雪倒是得了他真传。
能有幸识得他父女二人,还能跟着他学医,也算江春的福分了……从此,她就是胡氏医门的传人了,要说不激动那都是假的。“前世”的她只受过五年科班教育,中医、西医兼修,却是两样都未学好学精,与那正经医学世家出身的不可相比,如今能有这机会跟着名家学习……这是她在医学一途上最大的收获了。
晚间,躺床上的江春仍觉着心跳得极快,脸色也有些涨红。
这一世要走不一样的路了呢。
当然,激动的不止她一人,莫说当场的王氏两老口与江芝,就是江二叔两口子,亦是激动异常的,光“尚书大官”就将他们绕昏了头,那可是京里大官呀!县太爷见了都得下跪的大官哩!今后他们就是在村里横着走都无碍了!
倒是杨氏也难得开了窍,放下些“生儿子”的执念,若江夏江秋也能得了这福分……那她就是一辈子生不出儿子也无憾了!
江老大两口子虽也替姑娘高兴,但姑娘平白多了个“干爹”出来,他们又有些不是滋味了。
一会儿觉着干爹终究还是比不过亲爹的罢?一会儿想起“干爹”那般风采,怕是比他这位亲爹更值得姑娘敬重罢?江老大一夜辗转反侧。
可惜江春却不知二人的弯道心思,只惦记着苏家塘的事儿。
正月初二还未开市,定是买不到药的,但高外公的病却不等人,江春一早将文哥儿三兄弟唤醒,让江老大赶着牛车,将他四姊妹送到县里去。
顺路拿了两样年礼上谭老家拜了年,二人虽未经过正式拜师仪式,但平素早已如师徒般相处了,江春还是将要入胡氏医门的事由给说了。
老人家一听是本地豪族胡家,以前在京中亦与胡老爷子有过来往的,只叹息了一声:“这胡家委实可惜了,若非当年胡左院判走得突然,今日这太医局院使非胡家人莫属了。”
又语重心长的提点了两句:“今后入了胡门,记得瑾守本分,京中权贵数不胜数,切莫惹祸上身。况那胡家亦是一门烂账……端看这胡叔微能否重回太医局了。”
江春垂首听训,老先生在汴京医界浸|淫一辈子了,听他的准没错。
完了少不得又求上一番,将自家外公情况说了,道病情迁延难愈,正月里别处抓不着药,还请老先生网开一面去开了库房,与她配上三副药。
若换平时,江春是开不了这口的,但如今高外公病情耽搁不起,古人感冒病死人的也有……委实轻疏不得。她只得赧颜求情了。
谭老也未犹豫,拿了钥匙与她,令她自去抓药。
那库房内人参鹿茸海马的名贵药材也不少,他居然如此放心自己……江春颇为感动。
待抓了药,她又去唯一一家开着门的杂货铺称了几斤糖糕、蜂蜜,外婆爱吃那软和的桂花糕与面条,她也没忘了各买上七八斤。
老人家进不了城,又不好总麻烦村人帮带,江春索性将那油盐酱醋的各买了小十斤……好在江老大知晓她是买去外家的,也未多言,只道这些花销家去了会补给她。
江春也未多言,他有这孝敬岳父岳母的心,她正好可以将这钱留给外公外婆防身呢……不知为何,她有预感,舅舅不会太快回来的。
武哥儿与斌哥儿见姐姐买了这多东西,屁颠屁颠跟在后头问:“大姐姐可有我们吃的?”
江春故意逗他们,虎着脸道:“这是与婆婆公公吃的,你们吃了他们就没吃的了,这可怎办呀?”
两个小家伙还歪着脑袋认真想了半晌,“狠狠心”道:“那还是与婆婆吃吧,我们不馋。”
不馋?那跟在后头咽口水的是哪两个?若不是她给他们纠正过,说不定都含上手指了……江春有些欣慰,真是两个好孩子!
文哥儿也懂事了,晓得这是要去苏家塘,拉了姐姐指着一堆旱烟叶子道:“姐,你瞧,公公爱吃的烟!”
江春哭笑不得,抽烟她可不鼓励。
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