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源才到户部没多久,虽说自己曾是状元出身,但对户部来说还是个新人,这几日就一直在琢磨那一策,“没钱的局面,无论谁看都是个死局,但他就是能扭转。我跟你们说,他这个筹财的办法,不是灵光一现的小聪明,而是一眼就看穿了这个死局的本质。”
他说着,手指点了点桌面,分析道:“表面上,没钱,连内阁都变不出钱来,这局是死了。但他就看出来,其实是因为没有利益推动,他就想到了要去生利。修个堤坝,少花点钱就是了不得的功劳了,谁还敢想竟能生利?我跟户部的人研究了一番,他最聪明的地方,就在这生利上。”
“自古以来术业有专攻,农民耕地,商人经商,士人入仕,我们习惯于依赖自己,局限于运用自己的本事来赚钱。但是我们却忽略了,很多事情其实是可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的。只要这背后有足够的信任,便是钱财也可以委托他人去生利,让他人为我们来理财。他聪明的地方就在于,一是找到了最专业的生利之人,二是引入了朝廷作保……这个法子,值得借鉴之处实在是太多了,对咱们这些朝廷命官而言,是很有意义的。这个沈青辰,思维实在是太活泛了。”
角落里,陆慎云的酒已是又喝完一壶。
那个别人口中夸奖的人,种种姿态神采又清晰地出现在了他脑海里。本来用烈酒都洗不掉的,这一下倒是越发鲜明了。
从天子到同僚,从熟识的到不熟识的,那个人的好,有目共睹。将来有一天,他一定会站上云端的吧。
他日站上了云端,他可还会看见脚下,人群中的自己。
陆慎云连喝了三杯。
酒馆内,烛光融融,推杯换盏之声沸耳,觥筹之影交错。
陈岸那桌上,工部的老郎中又道:“说到思维活络,我便也要插一句。户部财政的事我是不懂的,但是论水利之事,你们都不如我。你们可知,自古以来,这淤泥的问题困扰了我们多久。以往都是靠人工去挖掘,又累又慢,辛苦的是百姓,还常有百姓因此而丧命。可是不挖就堵,一堵就会死更多人。这个沈青辰,只改了水道的流量和流速,就能叫沉积的淤泥减少七成……我在工部快二十年了,这下算是长见识了。”
陈岸笑笑,“倒是少见大人你如此夸人的。”
那人摇摇头,“真本事,不服不行。”
“你们两个不知道,他不但聪明,还很勤快。”陈岸道,“他是我见过的庶常里,最勤快的。每每下值时我打讲堂经过,堂里都只剩他一人。我原还想着,也不知道他都在忙些什么,如今才算是知道了。你们说的这些,只怕就是这样一个个清晨和黄昏积攒起来的。聪慧还勤恳,真是叫人敬佩。”
“诶,他婚配没有?”
“倒是没有听说……”
“这么一来,朝中想与他结亲的大员只怕是少不了。若得一好妻助益,他能升得更快。”
“也许是吧。他向来是洁身自好的,也从来不去烟花之地。”
“那便更好了,这是个好机会,他得好好挑选。”
陆慎云拎了酒壶,站起来,经过柜台的时候往上面抛了一锭银子,沉默地出了门。
屋外,幽深的夜空中,飘落下千万朵雪花。
他静静地抬头看了一会儿,忽地,整个人就倒在了雪地里。
街道上,行人寥寥,寂静幽暗。
此时,一辆马车正好经过。
车夫说了些什么,身披毛皮大氅的宋越就揭帘下了车。
宋越搀起了不省人事的陆慎云,将自己的大氅解下,围住他被雪冰冷了的身体。
“陆大人?陆大人……”
“青辰……”
次日一早,青辰身着崭新的鹭鸶补子青袍,踏着昨夜的残雪,到翰林院报了到。
翰林院是朝廷里她最熟悉的地方,虽是新官上任,但有一种回了娘家的感觉。
陈岸在后堂里等她,见到已换了身官袍,显得愈发清俊雅致、神采奕奕的青辰,忙行礼道:“下官见过沈大人。”
青辰直升了修撰,是从六品,级别就比陈岸要高了。
以前都是她给陈岸行礼的,现在尊卑调转,她还有些不习惯,忙摆摆手,“陈大人,不必如此客气。以前受了陈大人许多关照,青辰不敢相忘。”上次不小心打碎了老师的花盆,也是陈岸帮她担了责的。
陈岸笑笑,“来而不往,非礼也。以前你给我见礼,现在大人是我的上官,自然是要我给你见礼了。我知道,刚有了实职,你一开始肯定会不习惯的,慢慢的就好了。你现在可是翰林院的沈大人了,往后会有很多很多人给你见礼的。你听的多了,习惯了,也就没功夫一个个叫他们不必多礼了。就打我这儿开始适应吧。”
青辰点了点头,“谢谢你,陈岸。”
“沈大人不必客气。”
说着,他往外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翰林院掌院学士的身影,便道:“走,我领你去见学士大人。虽说翰林院你也很熟了,但新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