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栖鸾的犬子十分嫌弃,叨叨了半天列举了十大弊病,逻辑之严密,条理之清晰,头一次让陆栖鸾觉得他爹当之无愧是当年科举的榜眼。
“养都养了,吃不了二斤粮,是吧酱酱。”
陆爹瞪着狗崽道:“它……酱酱?”
陆栖鸾把狗崽放在膝盖上揉肚皮:“这名儿是刘奶奶取的,这小崽子老是去舔她的酱缸,就取名叫酱酱。”
陆爹痛心疾首:“你爹是才子,你弟是才子,你未来的夫婿也是才子,怎么也得起个墨香书情的名字,传出去多不好听。”
陆爹正打算抱怨个万言书,外面就跑来一个一脸喜色的家仆。
“恭喜大人!恭喜夫人!小姐得了升品试一甲次名!”
陆爹顿时眉开眼笑,抚掌道:“好好好快拿喜钱,算是没白养!给酱酱也拿根肉骨头,要绑红绳的!”
……哎你刚刚不是还反对叫酱酱吗?
陆栖鸾咳了一声道:“也没啥好恭喜的,考试的拢共也就那么一百号人。”
“谁说的,这可是大事儿,放眼望去,现在京城谁家有考了第二名的闺女。”
正得意间,又有家仆来报。
“恭喜!大喜啊大人!少爷三甲!是三甲!!!”
陆池冰一下子站起来:“说清楚,是首甲吗?!”
家仆气喘吁吁地喘了口气,道:“少爷是探花郎,首甲状元……状元是陈公子!”
“……”
陆栖鸾心里不禁啊了一声,果然见陆池冰露出几分失落之色,拦下想过去安慰他几句的陆母,走过去让人给家仆散了喜钱,道:“从今天起,你得提点劲。”
“啊?”
“我这儿升品试一过,就已经不是流外之官了,现在我是八品,别等到你出翰林院分派官职时,还得喊我一声上官。”
陆池冰气得一梗,但胸中郁气也稍稍散了些,“你等着!”
府里这番勉强算是三喜临门,但放榜之后便要直接由宫中马车接走游街,随后直入御前,由天子考校品评其论卷。
陆池冰多年求学,此番也算是松了口气,一时间思绪恍惚,游街也没游出个滋味来,跟着其他进士一起入了皇城。
……这就是他爹每日上朝的地方啊。
同样的皇城三门,品级更为森严,百官上朝只能从两侧进出,而正中央的大门,只有天子出巡、皇后大婚、进士入朝才会大开。
和其他进士一般,走过真正的帝国龙道,见到巍峨的皇宫时,心潮都久久不能平静。
——从今天起,他们便要成为大楚柱石了!
待入了大殿,陆池冰这才看见陈望站在一群进士的前方,本来想找他说些什么,但一看见他的脸便怔了。
他不是已经是状元了吗?怎么像是……像是个被抽空了生机的朽木人一般?
疑惑间,一个笑吟吟的内监走过来,先是向他们一揖,道:“请各位未来的大人领自己的卷子,待会儿陛下会亲自考校各位才学。”
陈望是第一个接卷子的,陆池冰却发现他接过卷子后并没有看,只是攥在手里而已。
——他到底怎么了?
陆池冰困惑不已,可等到他自己拿过写着自己名字的卷子时,只看了一眼,便恍如雷劈。
秦尔蔚见陆池冰忽然脸色煞白,凑过来看了一眼他的答卷,愣了一下,疑道——
“池冰……你的卷子怎么跟你之前说的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春闱舞弊案开始。
☆、第十八章 悬刃于心
——你叫我怎么忍?十年寒窗!那是十年寒窗啊!
——你姐姐就要和这个人成亲了,你说出去说这个状元是窃了你的文章,你让她怎么办?
——我忍不了,我怎么能……
——你能和左相斗吗?想想你爹,想想你家里人,他们能和左相斗吗?只是装聋作哑而已……你还是探花,他还是状元郎,他欠你这份情,以后会一生对你姐姐好,你自己想清楚。
……忍了,一切都好,可我怎么办?
周围的一切金碧辉煌忽然都失了色,唯有尖锐的耳鸣在脑海深处撕扯着神思。
“这就是官场,你看余林和冯烈都在瞪着你,想必他们也知道状元必须是左相一派的。我本不想这么说,但你要懂事些。”秦尔蔚的小声安慰越来越远,留给他的只有麻木和陌生的愤怒。
懂事些、懂事些……
木然地走出龙门时,那赤红的墙、狰狞的龙纹、庄严的檐角已不再如先前那般清圣。
“今年的三甲御前对答得不是太好啊,一个个都木呆呆的……”
“有什么关系,陛下喜欢就是了。”
“也别这么说,那探花年纪小嘛,听说才十六七岁,也算得上开国以来最小探花郎了。”
“那可真是了不起,是陆尚书家的吧,他家姑娘考的女官说是也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