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反而做了另一个梦,另一个自己也经常做的梦。
这个梦,是噩梦——
梦里的视角是自己,小时候的自己。
她跟邻居家的小男孩吵了一架,对方骂她长得像鬼,还骂她晦气,是个扫把星,她气不过,也很伤心,就疯了一般跑到了森林里。
村子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除非是什么紧急情况,大晚上的最好不要跑到村里边的森林深处,即便是成年人都不要抱有这样的想法。因为村子里的每户祖上都传下来过话——林子里闹鬼,深夜里在林子里穿行,会冒犯它们的。
梦里,她穿着布鞋,在森林里穿行,最后来到了一栋破房子里。
房檐上长草,都一米高了,可小时候的自己却并未注意到,还冒冒失失地走了进去。
接着,她看到了破房子里,上方吊着的人。
吊着的人穿着白色的睡裙,身子像是钟摆一般摇晃。
谢芷蓼看着,感觉自己的世界也在跟随着这个人晃荡。
然后,这个人不晃了,像是凝固了一般,定在了视野的中央。整个破房子的空气也凝固了似的,仿佛有千万斤重,压抑得人不能呼吸。
然后,谢芷蓼仿若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继而吊着的人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哀嚎——谢芷蓼也吓得一同叫了起来!
谢芷蓼就这样尖叫着从自己的梦中惊醒,把车上的人都吓了一跳。
学长坐在她的身旁,安慰着她,向她伸出来了手,准备拍她的肩膀,或是将她揽在怀里:“芷蓼,你怎么了?”
谢芷蓼向着一旁躲去:“没什么。”
说着,谢芷蓼扭头,固执地看向了窗外。
乡野的风景粗犷潦草,不能跟城市里的精致相比,但却让她觉得异常舒服。
她本身就是这样的出身,现在也算是返璞归真了吧。
然后,在这浅绿逐渐向着墨绿过渡的油彩颜色里,她看到一个身着白色睡裙,披头散发的女人站在路旁的树下。
——!
谢芷蓼吓得又是缩了回来,整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车子缓缓向前行驶,那树下的鬼影也很快地被风景略在了脑后。
谢芷蓼莫名有些后悔,她不应该出这趟门的。
这个时候,谢芷蓼身边的学长开了口,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递给了她:“芷蓼,我有东西要送你。”
谢芷蓼想都没想,就准备要回绝。
可学长却马上将盒子打开了,盒子里是一条水滴形碎钻的项链。
看到那条项链,谢芷蓼立刻想到那个总是悬挂在她梦中的女人。
似乎自己的心也在这一刻悬了起来。
拖那个噩梦的福,谢芷蓼从不戴任何项链,甚至连手链这种东西,所有与绳索、线条有关的东西,她都不会戴在身上,穿鞋都不会穿那种带鞋带的。
谢芷蓼回绝:“不了,谢谢学长。”
坐在前排的班花小声嘀咕:“装什么装……”
她旁边的同学立刻怼着她的胳膊,叫她注意点,她的声音太大了,周围人都听到了。
谢芷蓼却没什么反应。
她一直都很高冷,从大一开学到现在大一的暑假,她春夏秋冬一直都是那个冷漠的,对周遭的一切没有任何兴趣的样子。
她很合群,系里有什么活动她都会参加(为了学分),但她也很不合群,因为即便是在人群里,她也显得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学长将项链收了起来,也没给班花。说不定还有人等着学长送项链,那个人之后才轮到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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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芷蓼好不容易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又看向窗外。
可车驶过周遭的树木,其间的那些阴影总是让谢芷蓼想起来她刚才看到的鬼影。
谢芷蓼又将目光移了回来,默默发呆,车里逼仄的氛围比外界未知的一切令她舒心百万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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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的时候,比预计时间晚了两个小时,众人才到达了目的地西樵村。
司机在村口停了车,指着前方,说顺着村口这条大道往里走个几百米会有人在那里接他们。
众人拖着自己的行李,急匆匆地向前走去,待走到村口的大石头旁,都看到了大石头上写着三个红色的大字——赤桥村。
大晚上的看到这三个字,连他们一行中的男生都倍觉惊悚。因为这三个字实在是太红了,就好像要渗出来血似的,非常不祥。
谢芷蓼愣住了,不是要去西樵村的吗,可这个赤桥村是怎么回事儿!
其他人也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学长:“哦,这个村子原来叫赤桥村,后来、几年前才改名叫西樵村的!”
大概是村子里经费紧张吧,所以也没有把村口的这块大石头换掉。
“哦。”众人了然。也似乎在这一瞬间就明白为什么要改名了。
太红了。红色对于大家来说是一种喜庆的颜色,可也别忘了,人的血也是红色的。
可谢芷蓼的思绪依旧无法平静。
兜兜转转,最后又回来了。
她小时候,正是在赤桥村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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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芷蓼小的时候是在赤桥村长大的,到了八岁的时候,父亲去世的那一年,她才跟着母亲搬到了离乡很远的城市居住。
母亲说,她们不会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