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瑶语气微顿,不由放轻了语调问:“是心上人吗?”
徐行俨重新抬眼,便见她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仿佛只是随口问起,但整个人却是屏住了呼吸在等他回答。
“是……”
他在谢瑶的怔忪中垂眸浅笑,良久,又补了一句,“心爱之人。”
一句“心爱之人”出口,包含了多少百转柔肠,一起重重撞在谢瑶心头。她怔怔地看着他,一时之间竟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她天生七窍玲珑,心思敏捷,多日之前在觉察到徐行俨对她有规避之意时,她首先便是没来由的气恼。
谢家出身陇右贵阀,世代书香,家世可追溯至数百年前的谢氏。父亲谢京华是两朝大儒,受多少读书人尊崇。她是谢尚书老来得女,受尽父兄疼爱,却是头一次遇到这般不识趣之人。
后来在觉察到他或许另有原因,她便抱着逗一逗他的心情去招惹他,当看到自己的小聪明在他身上得逞时,她甚至有一种大仇得报般的快感。在寻得其中几分乐趣之后,便有些一发不可收拾,甚至在她不自知之间,生出了些别样心思……
可如今听他一句饱含深情的“心爱之人”,她竟突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喉咙梗得泛疼,也觉得好像知道了他为何一直对她退避三尺,不知是怎样温柔丽质的女子能得他这般情深义重。
她有些羡慕他的那个故人,压抑着心中冒头的酸涩,又多嘴问了一句:“那她现在何处?”
徐行俨盯着脚下潺潺流水,默不作声,半晌才轻声道:“不在了。”
轻飘飘的三个字却仿若千斤,下一刻心脏猛地抽搐,她怔怔抚着胸口。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徐行俨仍旧垂眸坐着,并未觉察谢瑶的不对,唇角依旧含笑,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溺人,他说:“在我眼中,她是天底下最丽质聪慧的女子,再无第二人。”
谢瑶握着手中香囊默然不语,脑子空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所以在徐行俨扭头看她的一瞬,她心中发慌,心跳失序,手足无措,捏着手里的桃花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真香,你闻……”
她说罢,竟直接将染了花香的手举到徐行俨脸前。
徐行俨看着面前的葱白手指,鼻端香气若有若无地缭绕,脑中一直紧绷不懈的那根弦骤然断裂。
面对这般灵动鲜活的谢瑶,他曾一度有一种冲动,想将所有一切都和盘托出,想要带着她远走高飞,彻底脱离了京城这一汪泥潭。不再去管什么承诺兑现什么谢家生死,从此两人双宿双栖,再没有其他。
但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将心中的彷徨、恐惧、患得患失还有爱意,全都揉碎了夯实了埋在心底最角落的地方,留待以后慢慢腐烂再愈合。
方才看到宇文恪时他一瞬间萌生了杀意,但他抑住了。今日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控制自己的感情,以为自己可以如一个路人一般冷眼旁观她以后嫁人生子,与别人比翼双.飞。那一世太惨,纵使他心中意难平,终究因胆怯而不敢冒险。
但他考虑了许多,却唯独漏掉了谢瑶。
许久之前,他确确实实是乡下来未见过世面的穷小子,面对俏皮丽质的京城贵女,他在她的调侃中耳红心跳,头脑空白。
许久以后,他历经生死磨砺人生跌宕,但在她跟前,他依旧无力招架……
空气凝滞,四目相对,两人都一动不动。
谢瑶也感觉到氛围不对,干笑一声:“味道太浓,你不喜欢吗?”
徐行俨仍旧无言,只是定定地看她。
她笑容牵强,眼神飘忽,不经意就落到他的鬓侧,没有考虑太多,歪过身子伸手就触到他发间夹着的半瓣桃花。
“你这里多了个东西。”
她将那瓣花拂落,心中夹杂着微涩和沮丧,讪笑着收手。
但手只收回一半,便猛地被人箍住。那一瞬,她呼吸□□,脑中空白一片。
洛阳的四月天还有些清凉,假山之中无阳光照耀,春衫单薄,一阵清风拂过,轻盈衣袂飘起,谢瑶身上一阵瑟缩。
看着面前男子的沉沉眸色,她胸口发闷,脑中杂乱无章。她觉得有什么东西跳离了她的计划之外,不受控制地朝着未知方向而去。
她手上冰冷,但箍住她的那只手却滚烫异常,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整个人灼化。
心脏一下又一下重重跳动,她该本恼羞成怒地推开他,再义正辞严地呵斥他一顿。可她身子僵硬,心头紧绷,另一只手紧紧攥住香囊,她太用力,甚至有淡红汁液浸透布料漏出指缝,一滴滴落在她的淡色襦裙上。
他的眼神太浓烈逼人,压得她呼吸沉重,动弹不得。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
不知过了多久,徐行俨终于开口:“谢瑶,并非我不守诺言,是你自己找来的。”
他声音沉沉,头一次叫了她的闺名,一字一句,直击她的心脏。
第二十三章
谢瑶已经忘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