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在的内院。雪已住,檐下的灯笼在寒风中微微摇曳,黑夜里有寒鸦掠过。
袭玥低声提醒:“晚膳时间已经过了,主子……”她眼底露出不忍,“苏正君还在等着。”
温如是立在原地没有动,缓缓抬眸:“去回了他罢,就说,我事务繁忙,不用等了。”
袭玥欲言又止,还是转身出了门,临走时斜了鸣凤一眼,鸣凤微微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喉头猛然腥甜,温如是默默咽下涌上的血气,阖了目,喃喃道:“天边孤月高悬,明日应该是个好天气。”
好天气适宜出行。可是,还没等到温如是派人通知苏轻尘启程,宫里就传来了消息——夙月女帝驾崩了。
满城白幡,天子逝,举国同悲。侧君悬梁自尽,灵柩现在停在偏殿,跟他深爱的人就只隔着一道门。
入宫的这条路温如是走过很多次,没有一次走得这么艰难。苏轻尘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这样就能带给她力量。可是他不知道,她其实已经没有资格去抓紧他的手。
如若说人生是一场戏剧,他们的剧情还没有开始就已临近落幕。
满殿的朝臣跪了一地,温湘宁哭得声嘶力竭,正君几欲昏阙,被几个随侍牢牢地扶着。
温如是没有一滴眼泪,只是恍惚转头看向不远处的苏轻尘。这样的生死相随多么感人,但是,假如有一天,徇情的那个人是他——温如是心中抽痛。不,她要他活得好好的。
从来没有一刻,温如是是这么地庆幸,他没有爱上她。
帝君的葬礼持续了整整十五日。即使是情深似海,温如是的父君还是没能跟他追随而去的人同入一间墓室。他的墓穴隔着几道墙,排在了空置的正君之位后。这是他的悲哀,也是所有侍君的悲哀。
孝期过后,太女正式登基,改年号为颂远。
温如是婉拒了温湘宁的邀请,以皇女孝期不能与陛下等同为由,闭门谢客。
一个月之后,温如是的卫队终于从玉崂山带回了梅丽尔。
再次见到梅丽尔时,她已经认不出温如是。梅丽尔的双眼瞎了,被顾之若的手下挑断了脚筋手筋,整个人就像个废人一样瘫在被褥上。
温如是颤抖着声音唤她,她只微微偏了头,循着她的方向傻傻地笑。
这么多年,温如是从来没有恨过什么人,此时却恨不得将顾之若生吞活剥!她不能让她死得那么轻松。否则,怎么对得起被生生折磨痴傻的梅丽尔?!
阴暗的地牢,温如是带着笑,看着顾之若一刀一刀被活剐。她的惨叫凄厉,肌肤下搏动的组织鲜艳得像风中的红叶。
“温如是,饶了我……”顾之若的声音渐渐低微。
她要是饶了顾之若,谁又能饶过她呢?温如是不为所动,看向冰冷刑具的眼底仿佛汇聚了一汪寒潭:“不要急,慢慢来,你还有很多时间。”
“饶了我……我什么都交待。”顾之若气息奄奄,望着她的目光卑微至极。
温如是淡淡地拒绝:“不用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你对流光的人下手那一刻,就该知道我们之间绝无和解的可能。”
“我错了……我不该逼她……交出两个特权……”渐至无声,似是痛得晕阙。
温如是定定地看了她半晌,转身离开:“把她的伤养好,十日后继续行刑。”
人都有贪欲,得到了一个总想再得到第二个,有了第二个就会想,对方是不是还藏着更多。顾之若的初衷没有错,错在欲壑难填,碰了不该碰的人。
院里的红梅开得绚烂,大片大片地从林间蔓开,像阴沉的云中裹了烟霞。温如是坐在梅树下,旁边软榻上躺着傻傻愣愣的梅丽尔。
她端了熬好的燕窝哄她:“来,乖,再喝一口。”梅丽尔支支吾吾着摇头躲开,银勺中淡黄的汤水一荡,洒在她肩头。温如是眸色微黯,耐心地抽出丝帕,擦去缎袍上的污渍。
梅丽尔如果有知,也许,她也是想解脱的罢……温如是深吸了口气,望着她懵懂的样子却怎么也下不了狠手。
眼眶刺痛得厉害,她仰天眨了眨眼。
再低头时,却看到不远处绵延的花树间,苏轻尘的身影默默伫立着。他穿着一件略嫌简单的素白色锦服,深棕色的丝线在下摆绣出了奇巧遒劲的枝干,一朵朵怒放的梅花从袍摆向上延伸到腰际。
他的身形消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