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他以一人之力挑了蚩尤的大营,还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劫走了嬴勾,就算蚩尤能忍得下这口气,也不排除,他会派遣手下打上门来的可能。
后卿如今早就过了一遇到麻烦就回家找帮手的年纪,他并不希望因为此事给黄帝机会,将老实巴交的大哥顶到两军阵前。后土只适合躲在幕后处理公务,这种打打杀杀的场合,他一个人处理就够了。
浮空岛有护岛大阵,青鹤、鸣渊也有一战之力。他虽然伤重未愈,却是久负盛名。战无不胜的魔神之名,多多少少也能震慑住一大帮想要趁火打劫的神仙。
后卿并不担心。只是,岛上的闲杂人等能少一个是一个,他不想真的打起来之后还要分神去照顾一只小狐狸。
足够化形成人的磬鳟液,他已经让鸣渊交给小白。对于一个总是会在不恰当的时候,影响到他情绪的小妖怪,后卿自问,自己所做的这些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至于那只小石妖……
后卿回到房里时,她已经睡熟。宽大的榻上,温如是小小的身体只占据了一小块,藕节似的白嫩小手从薄被里伸出来,搭在了床‘沿上。
后卿将她的手放回去,掖好被角,抬手弹灭了壁角的萤火。上得榻去,他习惯性地先给她把了个脉,见一切正常才放心地在她旁边躺下。
从刚开始的不以为然,到后来,察觉自己莫明地对她怀有恶意,再到亲自出手打了她……后卿发现,他居然很难分得清,如今这个小石妖在自己心里,到底是处于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厌恶?喜爱,亲近?甚至内疚……似乎都有。也许,她也是知道的罢,否则就不会一次次挑战他的底线。
如果一定要在琉璃和小白之间选一个的话,他想,他已经选了。
后卿缓缓阖上眼帘,渐渐入睡。
或许是因为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他确实是太累了,又或许是因为他不自觉地并未对温如是设防,后卿这一觉睡得很沉。
迷迷蒙蒙中,一道灰影已经缠上了他的神魂。
后卿瞬间惊醒!但是已经太晚了,他的神魂被牢牢地束缚在身体里。后卿下意识就转头望向身侧,榻上空空荡荡,温如是已经不见人影!
“青鹤,鸣渊!”
门外没有回应。
后卿心底一沉,来者不可能毫无声息地就将岛上的人全部拿下,那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可能——房里被下了隔音界。
他的第一个念头,居然不是这捆仙索从何而来,而是,小石妖被人潜入抓走了。她的身体才好没多久,要是对方严刑拷打……想到这里,后卿有些急躁了。
他也不顾捆仙索对凡仙灵魂的压制有多大,捏诀就待强行使用神魂之力将其打破。
身为上古大神,后卿的神魂比一般的神仙强大得多。采用这样的方法虽然会让他大伤元气,但是,在目前的情况下,的确是最直接的脱身办法。
一次冲击没有成功,两次也没成功……后卿的胸口隐隐作痛,强行的聚力将他压下去的伤势又引了出来,他几乎都能感觉到嘴里的咸腥。
正在这时,一角裙摆映入后卿眼帘,他的动作突然停下。
后卿已经隐隐约约猜出了什么。他慢慢将视线上移,不出所料地就看到了站在绡纱后的小石妖。曳地的素绡微微摇摆,她就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他。
她的眸光平静,神色柔和。见到他望过来,甚至还微微地回了一笑。
后卿勉强勾了勾唇角,心里复杂难言。两人都没有说话,现在的这幕场景,似乎也没有必要再说些什么了。
后卿忍不住自问,难道他对她,还不够好吗?
他还没有经历过,被亲近的人背叛。
但是,这种感觉,就像是已经有过很多次了一样。熟悉得,他都不会觉得意外。
梦里,或是说,前世的那个他,不也是这么一次次走过来的吗?后卿几乎都能详细描述出那个过程。酸涩,刺痛,然后就会愤怒,想要毁灭,想要报复……
他也会那样吗?后卿定定地望着温如是从幔后缓缓走出,她说:“别再挣扎了,你的伤承受不起这种程度的爆发。”
“为什么要这么做?”后卿恢复了平静。
“没有为什么。”温如是并没有打算跟他坐下来聊天,在确定现在的后卿对她造不成威胁之后,她直接就上前去搜他的身。
后卿从来就没有避忌过她,温如是很顺利地就在他怀中摸出了心心念念的乾坤袋。她小手一抬,手里就变出了一把锋利的短刃:“虽然我不想让你伤上加伤,但是,没办法,我需要里面的东西。”
后卿苦笑。她需要里面的东西……他从来就没有说过不给,可是,她却选择了这样无情的方式。
他亲手养大的小家伙啊,也开始咬人了。
“一生修行报德,慨从我志,没齿难忘,从今往后,愿结草衔环,誓死相报主人今时今日的大恩大德,生是主人的人,死是主人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