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远镜,迷你小药瓶大小,沿口印着“ru”(俄罗斯制造),另一端有个钢丝绕成的环,刚好可供食指套进去。
罗韧给气垫床充气,那么薄薄的一层,居然渐渐鼓胀起来了,木代把望远镜凑到眼睛前面,屋子的空间太小,透过光学镜面去看,所有的家具都拉伸的庞大怪异。
灯灭的时候,木代想着:罗韧真是有好多稀奇的玩意儿。
***
气垫床贴地放好,罗韧躺下去,双手枕在脑后,眼睛适应了之后,眼前的黑暗就渐渐化开了去,向左看,木代缩在立柜里的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没来由地让他想起偷油吃的小老鼠,向左看,是邻内的窗户。
邻街的窗户装玻璃,方便透亮,邻内的窗户为了做旧,还是糊纸,窗户是扇面形,菱花纹,这个时候,室外反而比里头亮,白蒙蒙的扇窗更像是蜿蜒了条纹的幕布。
罗韧问她:“今天的事,你想说说吗?”
她答非所问:“罗韧,你是干什么的,这两年,你就一直查跟落马湖有关的案子,不工作的吗?”
工作?罗韧轻笑。
木代像是忽然反应过来:“哦,想起来了,你家里有钱。”
这跟家里有钱有什么关系?
罗韧唇角带出一丝笑意,他盯着正顶上的天花板,有些不知道该从何讲起:“我在叔叔家,住了有……六年多吧,然后我爸出面,把我接了回去。”
有些关系破裂了,恢复不来,更何况,那年纪,正是最叛逆的时候。
“跟我爸关系不好,奇怪的,连带着跟我妈都客气,不亲近。更别提还有个总在眼前晃的拿腔作调的二妈,对了,还有个很得父亲换心的弟弟。”
和在聘婷家相比,天壤之别,谁想回到这样一个家?
说出去都挂不住脸,他有意识地不着家,拼命在外头结交朋友,什么样的都行,能带着他消磨时间就可以,有时为了拼义气,也跟人打架,打的越狠,就越被人接纳追捧。
父亲气急了,狠狠打过他几次,老头子揍人是有一套的,不知从哪找来的竹把子,下头劈成了一根根的篾条,往身上一抽,哗哗做响,一记下去,背上都是血道子。
一边抽还一边拿他当教材教育那个弟弟:“别跟这败家子学!”
他背上渗着血,一声不吭,脸上却带着笑,满不在乎看那个陌生的弟弟,看得那个小男孩瑟缩地一直往后躲。
二妈是真费了心思,才十岁不到的小男孩,眼镜已经啤酒底样厚了,整天学什么?经史子集经世攻略,为了继承老头子的家产吗?
“我反正有的是法子让我爸跳脚,升学考试,故意科科挂灯,我爸想着,再不济也得让我有个学历,于是花了大价钱,让我进了大学,花钱的大学。”
黑暗中,他轻轻笑:“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也挺幼稚。”
木代趴在立柜边框上:“然后呢?”
“大学毕业,我爸得了不知道什么病,我妈催我回去陪床,我没有,约了几个朋友去东南亚玩,玩的乐不思蜀,要回国的那天,我爸给我打了个电话,国际长途,后来我才知道,那之前,他病危抢救了一次,差点没回得来,再世为人,大概想通很多事情,觉得我这样的儿子不要也罢。”
所以郑重打电话来,通知他,切断经济来源,财产一分钱别想,这个家门也别进了。
正合他心意,他故意的,他觉得这样也合了所有人心意:“我爸放下我这块心病了,二妈满意了,弟弟不用那么累防着我了,也成功报复我妈了。”
“这关你妈妈什么事啊,她在家里已经挺受气了,你这样,她得多难过啊。”
罗韧转过头,看着木代的眼睛微笑:“真是单纯的不透气的小口袋,你以为当年我险些被车撞死,中毒洗胃这些事,真的是我二妈作怪弄鬼吗?”
难道……
木代惊怔失语:难道是罗韧自己的妈妈?这怎么可能呢?
……
两个人都没注意到,那纸糊的扇窗纸上,鬼魅般的身影飘然而过。
☆、第⑥章
为什么不能是自己的母亲呢?血缘在某些时候,并不等同于亲情。
罗韧沉默了一会,那时候,心里有报复的快感,但是现在想起来,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不恨,也不爱。
说是漠不关心更合适些吧。
木代却以为他是难过,叹着气安慰他:“有些时候,是这样的,我比你也好不了多少,你知道的,红姨收养的我——我妈把我扔在孤儿院呢。”
罗韧颇为意外地看了木代一眼,他当然知道木代是被霍子红收养的,但是他一直以为,木代被送进孤儿院的时候很小,是没有关于这件事的记忆的。
她居然记得。
“我都不记得她的脸了,就记得她牵着我走,她穿了双黑色的高跟皮鞋,鞋跟的胶都快掉了,走的一扭一扭的,我一直盯着她的脚看,怕她摔跤。然后她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