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
临霜一直不敢抬头,脑袋垂得低低的,一声不吭。沈长歌便站在她五步之外, 静静瞧着, 脸上的表情同平常一般平静。
一直维持的沉默令临霜的心里愈来愈觉没底,隔了好一会儿, 终肯尝试着开了口,“三少爷……”
“嗯。”沈长歌应了一声, 那音色明明是清和温冽的, 可在临霜听来, 却很淡很淡。
临霜心中惴惴,声如蚊蝇,“少爷, 我错了……我……”
“好了。”清音打断了她的话语,沈长歌低低道:“回去再说吧。”
说着转身步出了屋室。
临霜微怔,只觉心头一阵丧气,刚才努力扬起的脑袋又一次耷拉下去, 默默跟上他的脚步。
已是夕时,夕晖残映,将整个太学院落全部映成一种亮目的金黄颜色。现下过了下学时分, 大多数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唯有稀稀拉拉的几个尚还在徘徊。
跟着沈长歌一路走到太学门前,安小开已经驾了马车候在门口。以往在沈长歌尚无侍读时,一向是由安小开伴他进学的。只是太学中的伴学小厮稀少, 安小开又不喜同侍读的丫头们玩闹。这一次有了临霜,沈长歌便命小开可率先回府,只待下学时驾车来接即可。
安小开自是不知今日太学中发生了什么,远远见到两人,依旧欢快地同两人招呼,“少爷,临霜!”
可却见临霜的脸色一直是闷闷的,不禁凑上前,关怀问道:“临霜,你怎么了?”
临霜摇了摇头。
“上车。”身后传来沈长歌的声音。
临霜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他在说自己,本下意识想拒绝,但眼下的情形又不敢驳逆,只能如早晨一般听话钻进车门。很快沈长歌同样坐进去,而后命令着安小开启程。
一路无话。
临霜本想着,他既让自己同坐一车,那么想来也会对她说些什么的,可是等了许久,却始终没能等来他的话。马车在一片寂静中吱呀前行,晃晃悠悠的,直晃得临霜的心都几乎沉了下去。
见他的样子,看来他是真的动气了。不过想来,这种事情,无论换做是谁,估量着也都会觉得气恼。
而他应该会很失望罢?
前前后后,自择选开始,他便一直明里暗中的帮过她数次,可是她却在第一天伴学,就闹出了这样的幺蛾子。
她想,或许这也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伴读了,等回去,他说不定会驳了她侍读的职责,更说不定会把她送出紫竹苑去……
心里越想越觉难受,临霜眼圈渐渐红了,忍不住竟有了泪意。她抽了抽鼻子,一没忍住,竟真有一滴泪坠下来。
一方干净的手帕很快递到她面前。
临霜微愕,愣愣地抬起头。
将手帕塞到她的手中,沈长歌似乎有些不解,神色轻愕,“怎么哭了?”
她一刹又立刻垂了目光,用帕子飞快拭去了泪,道:“回少爷,奴婢没哭!”
沈长歌静静看着她。
“你……”他刚吐出一个字,马车却在这时忽地一停,同时传来安小开的声音。
“少爷,到了!”
沈长歌顿了顿,没有将那一句说完,起身掀开马车的门帘,只手挡住门框,半护着她下了车。
一下车,沈长歌未曾犹疑,径步往紫竹苑。临霜不敢耽搁,一直默默跟在他的身后。安小开自刚刚在太学门口起,便发觉到今日少爷与临霜之间的气氛颇怪,再不敢说什么,双目只一味在两人之间游离,察言观色。
回了紫竹苑,沈长歌径直回了房间,同时道:“小开,关门。”
安小开“诶”了一句,将门仔细阖好了。
沈长歌回头看了他一眼。
“我是说,你出去,然后把门关上。”
“……啊?”安小开傻了,愕然抬起头。便见临霜苦丧着脸,冲他使了个眼色,又点点头。
“哦……”弱弱应了一句,安小开抬眼看了看沈长歌,只好迟缓着蹭了出去,又自外面关好了门。
将门轻轻阖闭好,安小开步下屋阶,方才走了几步,脚步一顿又停下了,忽地猫着腰又折回了门口,趴在门上听屋中的动静。
……
立在案前,沈长歌开始斟水研墨。
临霜本以为他只留下她一人,想来这回定是要教训她了,可是却只见他又兀自提笔蘸墨,完全将她无视一般,心中的恐慌与惭愧不由越来越盛。怔怔地等了他好一会儿,看他始终不曾有任何反应,干脆一横心,“扑通”一声屈膝跪下来。
“少爷!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私自扰乱课纪,顶撞刘太傅,还让少爷为难,奴婢真的知错了!”
她声音郑重急切,几乎隐有微微的哭腔。沈长歌有些错愕,诧然回过身去。
就见她双膝跪地,上半身半伏在膝前,头埋得低低的,没有去看他。垂着首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却可见她唇角紧抿,姿态诚挚紧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