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的?
母亲好一会儿才说:“死了好!死了好!可惜我还得这样子活着。总有一天……这些仇我都要报!我活着,就是要争这一口气!儿子!”她珠泪滚滚,伸出没有受伤的右手去抓罗逾的手。
罗逾心疼不止,也伸手任她抓着,多少日子没有剪过的尖锐肮脏的指甲直接刺进他的手背,掐得又深、又重,似乎掐在骨头上。
“阿娘的仇,就是儿子的仇。”他说,接着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么,阿娘在南朝时的封号,可是‘永康’?”
妇人像见了鬼一样,突然瞪得目眦欲裂,过了好半晌才鬼魅般笑着,声音像钝刀片刮在琉璃碗的边沿上:“我的好儿子呀,你想问什么呀?!”
☆、第九十九章
罗逾倒给她这副样子吓了一跳, 紧接着, 看见妇人用受伤的手狠命地拍着床板:“十指连心哪!你还害得我不够,还怕我不够戳心地痛?!”
罗逾赶紧抱住她受伤的手, 眼见白帛上渗出血来,触目惊心的。他慌乱了,捧着母亲的左手说:“阿娘……我没有别的意思……那些往事, 你不想提起, 就不提罢……”
妇人哭得“嗬嗬”有声,很久很久才气若游丝似的对着床榻顶上的承尘说:“你给我出去!”
罗逾满心的委屈,但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 只得低声劝道:“都是儿子的错,阿娘别生气了,注意自己的身子骨。儿子出去了。”
他转身出门,总觉得背后有一道目光, 极其锐利地打量他。
没有等太久,西凉的来使又来谈两国婚嫁的事宜。既然罗逾已经答应下来,皇帝自然可以放心地要嫁妆、备聘礼。
叱罗杜文回到后宫, 依现在的惯例,自然还是到李耶若那里度夜。想着他的小美人, 顿时满心都是欢喜,重新叫宫人给他梳洗换家常的衣服, 还照了一眼铜镜,虽然年已中年,看上去并不显老, 除了眼角略有几丝纹路,眼睛里常带三分冷酷之外,竟觉得自己还有些少年人的感觉。
正打算去毓秀宫,外头通传说皇后带着六公主来了。
叱罗杜文不易察觉地一皱眉,想了想还是说:“传吧。”
皇后贺兰氏一直跟在叱罗杜文身边,从王妃到皇后,一路也算顺利,她有自知之明,论相貌、论才情,都比不上皇帝后宫那些小的,但是皇帝也算是讲规矩的人,嫡后无过,从不让那些得宠的小的僭越。
皇后见他,也陪着三分小心,拉着眼睛红肿的六公主,对丈夫说:“素和要出嫁了,有些话想对父汗说。”
叱罗杜文不听都知道女儿想说什么,不耐烦地看看更漏说:“无非是嫌人家年纪大了些。但是毕竟人家是一国之君,你若在咱们大燕找驸马,顶了天找个尚书令、中书令,能比么?”
这位叫素和的公主大概平素还是有些娇宠的,顿时泪下,跺了跺脚说:“他年纪比父汗还大十几岁!我宁肯嫁给年龄相当的小兵小卒,或是小老百姓,也不想嫁给他!”
见皇帝像要发火,皇后急忙拉拉女儿劝道:“素和,别这样和你父汗说话!好好说,好好说……”
公主捂脸哭道:“怎么好好说?无外乎嫁或不嫁。父汗一直对女儿不错,怎么到了人生大事上,就这么无情呢?”
皇后贺兰氏知道皇帝前儿才痛打了五皇子一顿,也是为这次的婚事,女儿虽然不至于抽鞭子,但就算一个耳光下来,小女郎家要面子,只怕就要酿出大事。她带着哭腔劝皇帝:“陛下,您看是不是和西凉谈一谈:嫁,素和愿意嫁。西凉总有适龄的皇子,选一个岂不是更是辈分合适?”
皇帝并没有动手打女儿,伸手帮她擦掉眼泪,笑道:“谈什么辈分!南秦嫁李公主过来,打的是皇帝义女的旗号,难道我就成杨寄那龟儿子的女婿了?国家大事,哪好出尔反尔的!再说,西凉太子已经三十多岁,早娶妻生子,你去当妾?西凉的适龄小皇子哪有机会登上帝位?你嫁给皇帝,让他宠爱你,你才好为阿爷做事。”
公主捂着脸,扭着腰哭道:“父汗让我削发出家吧!”
皇帝一把拧过女儿的手腕,拧得她尖叫起来。然后大声喊外头的亲信宦官:“公主以为小兵小卒、小老百姓家的日子好过。你带她去感受感受,看她还说不说这话。”把女儿往那宦官那里一推,任由着几个人挟着走了。
公主的尖叫声声在耳,皇后泣不成声,贴着皇帝的膝盖跪下说:“大汗!大汗!这是你嫡亲的闺女啊!”
叱罗杜文拉起她笑道:“我知道,我怎么不疼女儿呢?孩子不懂事,要教,对吧?放心,我不伤她一根手指头。”
他对另一个宦官吩咐道:“去毓秀宫告诉李夫人,今日晚些来。她要是困极了,就先睡。”
皇后心里被悲愤充盈着,此刻又加上了一些嫉恨,但手腕被皇帝铁钳似的握着,动弹不得。
等了约莫一个多时辰,那几个宦官又带着六公主回来了。
皇后挣脱了皇帝的钳制,飞奔上前看女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