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可以走了”给咽了下去,改成一句:“多谢多谢,请过来坐。”
李耶若翩翩走过去,跪坐在杨盼对面,关心地问:“昨儿听见陛下责罚你,我也胆战心惊的呢。伤了哪里?我给你擦擦药酒。”
杨盼脸反正已经丢尽了,讪讪地笑笑,伸出两只手给李耶若看,红着脸说:“阿姊,你可别笑话我……”
李耶若仔细一看,那掌心真的是肿得老高,皮肤近乎透明一般,还真是造假造不出来的——皇帝这回大概是动了真气。她叹息一声,说:“这可疼死了吧?”
杨盼想着昨晚上这顿打,真是惨不忍睹的回忆,她到最后已经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大姑娘的羞涩也顾不得了,一叠连声地求饶。可皇帝的手跟钳子似的,挣都挣不脱;心更是狠,求饶也没用。
皇帝边打边对她说:“阿盼,别怪阿父今日心狠。以后你每次马虎大意、任性妄为,忽略了自己安全的时候,就想想今日这顿打,想想为了你的父母亲人,该不该爱惜自己!”
当时的杨盼吸溜着鼻子,手指直打颤儿,随着戒尺雷击似的落下来,心里倒平定了很多:阿父啊阿父,上一世若你也这么着揍过我,也许我就不会轻易相信那个人,跟他到荒僻的地方打猎,以至于被杀身死……
此刻,她抬眸看李耶若的脸:这美人哪怕就是饭后散个步,也依旧打扮得精致无俦,一双妙目依旧是神色沉沉,似乎藏着无数说不出的话。
杨盼见李耶若开始拧药酒瓶盖,伸手虚按了一下:“阿姊,我晚饭后上过药了,现在不需要再上一次。不过他的心意我领了,麻烦你帮我把药酒送回去给他吧。”
李耶若停下手,似笑不笑说:“人家还望夫石一样呆立在栅栏那里,我可不好意思就这么把东西还给他。小郎君真是个痴人,万一怪罪到我头上怎么办?”
罗逾还在外头等?杨盼愕然,再看看李耶若机心满满的眼睛,有些明白过来。她郑重地点点头说:“那请他进来吧,我当面谢他。”
阿父打她打那么狠,却并没有禁她的足,也并不禁绝她见外人;他在警告她万事小心,但又不再过于宠溺地把她保护在温室里,而是依旧放手让她自主地决定该怎么做。
☆、第八十章
罗逾进帐门时带来一股寒意——北边一入秋, 晚上会特别冷。他一进门, 习惯性地四下一看,里面有几个侍女, 环绕着中间的杨盼立着。李耶若坐在杨盼身侧,面前放着他送过来的那瓶药酒。
罗逾的目光又回到了杨盼身上,杨盼都能直接感受到他的不放心, 只是这会儿人太多了, 好多话他无法说出来。
杨盼自己首先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她小心地拈起那瓶药酒:“用不上了,你带回去吧。”抬抬下巴, 示意他来取。
于是罗逾可以名正言顺地到她面前,伸手取药酒瓶之时,低声说:“让我看看你的手吧……”
杨盼犹豫了一下,看看他急切而担忧的目光, 终是慢慢摊开掌心,展示在罗逾面前。
李耶若在旁边冷眼旁观,这两只之间蒙昧的情愫, 哪怕一个字不说,眉梢眼角也都有!一个心疼之色溢于言表, 就差抓那小手揉一揉,吹一吹;一个小脸皱着, 又是委屈,又是依赖。
她突然心酸起来。
李耶若一直擅长把觊觎她美色的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但是那又怎么样!她自己都非常清楚, 那些人盯着她的脸、盯着她的身子,几乎要流口水,几乎要扑上来,几乎要把她抢掠回家才好。可是,这里面有几个是爱她的人,甚至爱她的灵魂?大部分只是爱她的脸,爱她的身子吧?
她的亲娘,曾经也美得很,可惜生育两个孩子之后身体发福,一头青丝变得稀疏而枯黄,雪白的皮肤长了斑点,有了细纹。她的阿耶,便投到别的女人怀抱里去了。
她曾经以为,男人都是这副德性,所以她只有变得更美,永远不会衰老,才能永远在男人间翻云覆雨。没想到到南秦做质子倒长了见识:有从一而终的南秦皇帝杨寄,还有这个不太爱说话,却对一个蠢货一往情深的罗逾。
她扁扁嘴,看着他们俩虽不说话,但眉来眼去、脉脉含情的模样,终于嫉恨得忍不住要打断:“天也黑了,罗郎君不宜在公主闺卧呆太久呢。我前几天听陛下说,中秋节前要送我去北燕,我老家的风俗,女郎出嫁,要有兄长送嫁。只是太子殿下这么小,陛下想来是舍不得的,还待罗四郎送我。”
罗逾一下子从刚刚凝望着杨盼的状态跳脱出来,瞥眼看着李耶若,随后很快就点头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他神态敏捷得像一只最聪明的猫。杨盼原本被看得迷迷糊糊的小心脏,也因着他突然的表情转变而警醒过来:他想回去!他想回去!
上一世,他就是在杨盼的及笄之年与她成婚,成婚之后不久便要求回家拜见父母,然后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他犹豫了三四年后,终于痛下杀手。
这一世,她还没有嫁给他